【散文】飘在岁月里的香气

我1967年出生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新湖农场，是典型的兵二代。我的父亲李玉林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时保留工作岗位的下放人员。他出生于江苏省宿迁县蔡集镇朱李村，爷爷奶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姐姐三个妹妹。在家中他算是重点保护对象，但在那困难年月，家里人口又多，农村家庭生活还是很艰难的。

爸爸自小聪颖好学，在小学毕业后考取了宿迁县水利局办的技校，技校毕业后被分配在宿迁县水利局下属的泵站工作。他不但能干好本职工作，还兼任泵站的会计和食堂管理员，是深受领导器重和同事们佩服的小伙子。但在国家困难时期他还是服从单位安排，留岗下放回农村劳动，也就是停薪留职。

在苏北农村劳动两年后，父亲听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招收支援边疆建设人员，他就自己爬货运火车一路来到新疆。可以想见当年是怎样的艰辛，那时候像他这种情况来新疆的人被叫作自流人员，说难听点就是氓流。多年以后政府给他们那批人正名，被定义为自动支边人员，也算是政府对他们的自主行为给予了正面肯定。

父亲当年来到乌鲁木齐火车站，下了火车以后在站前广场遇见了新湖农场在那招工的江苏宿迁县蔡集老乡赵阿姨，就坐上马车一路颠簸来到新湖农场，被安排到新湖一场园林队工作。先是赶马车，干农活，由于他上过水利技校，懂机械，后被安排开手扶拖拉机。

七十年代，兵团第六师新湖农场创办制药厂，父亲被调到新湖制药厂工作。在制药厂工作期间，父亲先后从事过药用实验兔喂养、喷柒工、锅炉工等工种。不管干哪个工种，父亲总是干一行爱一行，把每个工作都干得有声有色。还记得那时新湖制药厂周边种了许多种中药材，有板兰根、鱼腥草等。新湖制药厂生产的胎盘组织液、板兰根注射液治疗效果非常好。后来国家严管制药行业（因为内地一些小制药厂生产的药品出了质量事故），凡是没有取得国家卫生部生产许可证批文的县级以下制药厂一律关停，他又回到新湖一场园林队工作。据父亲后来说，新湖制药厂多个药品的生产许可证已申报到国家卫生部批复过程中。当时农场要是再坚持几个月，生产许可证批文就批下来了。新湖制药厂的下马，成为农场办企业历史上的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新湖制药厂下马一年后，新湖农场创建啤酒花颗粒厂。在颗粒厂建设过程中，他因工作需要又先后干过板金工、钳工等工种。他在业余时间给家里和邻居们制作的铁皮火墙、铝板蒸笼质量好还耐用。铝板笼笹在多年以后我自己办企业时，还被拿来在厂里的食堂使用至今。

父亲当年在新湖农场工作稳定以后，在1966年将我的母亲和在内地出生的哥哥姐姐接来新湖，母亲盛红英也在新湖一场园林队参加了工作。1967年随着我的出生，又将爷爷奶奶及小姑接来新湖，爷爷奶奶也都参加了工作，小姑在新湖继续上学至初中毕业参加工作。那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但父母亲用他们的智慧和勤劳创造了生活，营造了温暖的生活氛围，哺育了我们兄妹五人，培养我们上学成长，直到参加工作成家立业。

小时候最盼望的是父母都能休息的星期天，上午我们小孩子做完作业，大人做些平日上班没时间去干的家务活，打扫卫生洗衣服，有时会给我们兄弟理头发。那时为了省钱自己家理买了理发推子，头发长了都是自己爸妈给我们理发，爸爸和妈妈都会理发。似乎妈妈的水平好一点，我们也都愿意让妈妈给我们理发，但她确实没有时间，要忙别的家务时，也只能让爸爸理发。只是爸爸理的发，总会有一点不理想，不是两边鬓角不对称，就是哪里不小心一推子推过了有点凹陷。有时候没办法，理到一半，还得叫妈妈来补救修理一番。为这理发之事，爸爸也没少被妈妈和我们笑话埋怨，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温暖。

快到星期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最盼望的就是爸爸的拿手美食阳春面了。这面非他擀不行，他手劲大，擀的面硬、筋道，而且还薄，切得也细。煮面的时候桌上已摆上了碗，每个碗里放一勺猪油，半凝固的奶白色，再撒一撮葱花，倒一点酱油。等着面煮好了捞到碗里，再舀滚热的面汤浇在碗里，用筷子拌匀。这时那猪油的香气合着葱花飘过鼻尖，啊，那个香啊，真是回味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