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凌晨的鸟鸣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7:34 阅读(0)
【散文】凌晨的鸟鸣
半夜，五点半，我自梦中醒来。耳边有“嘀哩嘀哩”的鸟鸣，我摸黑下床，打开另一扇窗户，仔细辨认，至少有三种鸟的叫声。“嘀哩嘀哩，嘀哩嘀哩”连续不断，一声还没完，新的一声又出来了，应该是好多只同一种类的鸟，如同大合唱中的主旋律。“啾啾，啾啾”，这个叫声是零散的，是合奏音乐中的补充。“叽叽叽—，叽叽叽—”这是一个装饰音，不仔细捕捉，就被淹没在主旋律中了。
我站在窗前，透过纱窗，看到的是街道上一溜一溜如同珍珠的路灯，路灯下方红色闪光的灯笼，远处的霓虹。耳边是鸟的大合唱，还有隆隆的汽车驶过的声音。
渐渐地，天色朦朦胧胧亮起来，路灯的光暗淡下去，窗外的高楼慢慢从夜的海中浮现出来，越来越真切。轰隆隆的车声越来越大，鸟鸣声越来越小，我知道，随着城市的苏醒，鸟鸣声会渐渐被淹没，就像在白日的城市，我们基本没看到过鸟，鸟变成了夜的影子。
古人云：“小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能不能说，这些鸟在白日里变成了隐士呢？
现实中的鸟鸣越来越弱，记忆中的鸟鸣越来越强。
那是童年的鸟鸣。童年在农村度过，无论是在自己的家，还是隔了十几公里的外婆家，凌晨，总是在鸟鸣声中醒来。房前屋后，绿树环绕，榆树、白杨、白蜡，外婆家还有桑树、杏树、果树、葡萄藤，鸟就在那些树上，开开心心唱着歌，以麻雀居多，也有喜鹊、布谷鸟，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很多种鸟，在树上唱一会，又飞落地上，蹦蹦跳跳找寻虫子和谷物来吃。童年的我是无忧无虑的，童年的鸟和我一样，只要吃饱了，就很快乐。
记忆中还有一次专注地聆听鸟鸣，是在上海。那是两年前的4月，我独自一人去上海求医，华山医院，在上海的老区。上海的住宿费用挺贵，快捷酒店的标准间也一晚400多。住了两晚之后，考虑到会在上海待一段时间，准备换住处。我在医院附近的小商店，看到了住宿的牌子，被人领着去了商店后面的巷子。巷子非常窄，应该就是常在书中看到的弄堂，大约只有两米宽，勉强可以容一辆汽车通行。从巷子拐进一个小院，小院里浓荫蔽日，几棵大榆树冲淡了他乡的陌生感。我被安排住宿的房间，是在一栋住宅楼的一楼一个单独的小房子。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墙上是那种地下室的小窗户，白天光线也很暗。一晚300元，我住了一周。
就是在这一周里，我每天早晨，都是在鸟鸣声里醒来，基本只有一种鸟，麻雀，但是数量特别多，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几十张嘴在同时鸣叫，组成高高低低的旋律，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聆听着，这陌生城市里熟悉的鸟叫声，给人无限的温暖和安慰。起床走出屋门，便看到成群的麻雀站在树上开会，争着抢着发言，一会儿旋风般从树上落到地上，旋即又起飞，呼啦一下回到树上，带起微微的尘土。
后来，在深夜里，我常常想起那上海的鸟鸣。在我之前的认知里，只看到了上海作为大都市繁华的一面，400米高的金茂大厦，人流摩肩接踵的南京路，三个圆球的东方明珠，老城隍庙，世博馆，仿佛这些才是上海的形象。可是我却亲眼看到了那些历史悠久的弄堂，院子里的老榆树，亲耳听到过城市的喧闹掩不住的鸟鸣，这是上海的另外一面，我仿佛一个偷窥了上海秘密的孩子，在心里长留了一份得意。这个记忆，让上海在我心里亲切、煦暖，带着温情，温暖我的灵魂。
从记忆中神游出境，天已大亮。从窗户探出头去，在轰隆隆的车流声中，我仔仔细细地分辨，终于寻到微弱的、时有时无的鸟鸣。从28楼的窗户向下张望，那一排排长着养眼的新绿的榆钱的榆树，应该就是鸟的栖息地吧？在鳞次栉比的红色黄色的屋顶之间，那些绿不多，尤显珍贵。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地面被水泥覆盖，越来越多的土地长出了楼房，相应地，人的家园越来越宽广，鸟的家园却越来越狭窄。会不会有一天，即使在半夜醒来，也听不到鸟鸣呢？我陷入深深的忧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