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 子 饭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5:04 阅读(0)
甑 子 饭
▉余 里
雨已经停了半天，电还是没来。
我放下手中的画笔，看着窗外略带湿气的接近傍晚山村，心生喟叹：雨过天晴的风景真美，只可惜又要生柴火煮甑子饭了。
犹豫片刻，我一口气从三楼画室下到一楼，紧接着在屋内的餐厅挖上一大碗米就直奔屋外的应急厨房。
我忙而不乱：生火——淘米——滤米——洗菜。
生起柴火，我静静地等待水开。
我特别注意滤米的每个小细节。
我从小就知道滤米是煮甑子饭好坏的关键。淘好米不能马上倒入锅中，得等水开。米滤得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太硬香气出不来不说，吃起来像吃砂子，坏人肠胃，开不启人的食欲；太软了，像吃稀饭，而且还不容易上来气，在甑子里闷久了就成砣砣饭，水寡寡的，难咽下肚；米煮到能伸腰，用大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捏，还能感触到米心还有四五分生硬时就可以滤了。
今晚吃饭的人不多，就我和老娘（妻子在城里上班，女儿在学校读书）。
滤好米，洗好菜就没多少事可做了，我急匆匆到书房随手取下一本影印的古籍《千家诗》，边添柴，边阅读，挺有滋味的。
不多时，甑脚水开了，我放下书本，将洗好的小木甑子放入铁锅内，盖上竹毛盖。等热气挤满甑子，我就将筲箕里滤好的米倒入甑子，然后加大火力。
煮饭是我小时候必做的家务。煮甑子饭的全过程，于我而言，毫不夸张地说是驾轻就熟。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时家境不好，洗衣、扫地、放牛、喂猪、割草、打柴、煮饭，这些事我样样都会做。因为家境的原因，高中毕业我选择从军。
二零一零年十二月，我转业（自主择业），停止了在外飘泊二十一个春秋的脚步，义无反顾地回归故乡。
尽管时光车轮已经驶入二十一世纪，可在家乡，停电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也是十分正常的现象——一旦有闪电雷鸣，十有八九是要拉阀的。这是农村电工最高效，最省事的工作方法，也是国人最惯用，最野蛮的管理方式。
在故乡这块土地上生活，虽有停电之类的烦恼，但我没有离开的念头，这不仅仅缘于故乡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令人烦躁的喧嚣，更主要的是这里还有八十三岁高龄的老娘需要照顾，还有儿时的绘画梦想没有实现。
在故乡这块土地上生活，不能过于现代，很多生存问题还得用传统的老办法解决。诸如停电，就得生柴火做饭，否则就只能挨饿了。为此，在修建居所时，我专门搭建了一个偏厦，作为应急厨房。厨房很传统，除了有最为原始的用砖砌的有烟囱的柴灶，还得配备相关的锅瓢碗铲，就连洗锅用的高梁刷把、洗碗用的丝爪瓤、掏火用的钩子、引火用的干草等等，一样都不能少。
烧柴火煮甑子饭特别有意思，是件十分让人愉悦的事情。每当看到灶堂的火苗在铁锅底下有规律地蹿动，一粒粒大米在铁锅上翻来滚去，发出“卟咚”的响声，并散发出一股黏稠的米香味时，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没有通电的日子。
我煮好甑子饭，天色也暗了下来。我站在厨房的门口看到全村每家每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尤其看到村头原野上因多家炊烟汇合形成的一条薄薄的云雾，成就了一幅充满诗意的《白云生处有人家》的图画时，我仿佛在画中缓缓行走，有一种说不出的乡愁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和满足。
停电的山村傍晚是朦胧的含蓄的美，它让我追忆起曾经与之有千丝万缕的点点滴滴，让我嗅觉到乡愁的浓浓的特殊气味，让我感知到乡愁的暖暖的特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