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故事（散文）

 

在我八、九岁以前，我是一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那个时候，奶奶和我同住在一间矮屋里。屋的方向坐北朝南，在南墙之上有一个并不大的窗子。窗外是一片没有围墙的院落和一条长长的小径，在那里曾不知发生过多少令我难忘的故事——这既有我和大灰狗之间的故事，也有我和小伙伴们之间的故事，还有一些是与我和奶奶都有牵连的故事。   

说起我和大灰狗之间的故事。大灰狗是奶奶喂养的，它体型高大的像一头羊，除了颈和腹部有少许的白色，其余全是灰黑色的；走起路来，总喜欢半竖起两只耳朵，身后拖着的一条粗尾巴也是摇来晃去的。又因经常吃不饱的缘故，它略显得瘦了些。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它是我最好的伙伴。常常记得在奶奶和我住的那间矮屋的窗外的空阔的院落和那条长长的小径上；天好的日子，不知留下我和大灰狗之间多少美好的记忆。有时与我与大灰狗一起玩的还有邻家的孩子，我们仨在湛蓝的天空下，经常做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游戏——就是我和邻家的孩子，都轮流是威武的小骑兵，而只有那条大灰狗的命运有些悲惨，它只能连续做我们胯下的战马了。你别看大灰狗个头很大，但它的性情却很温和，它经常让我或者邻家的孩子骑在它的身上，在奶奶和我住的那间矮屋的窗外的那条长长的小径上跑来跑去。相伴天清气朗，阳光温暖，我和邻家的孩子，轮流骑在大灰狗的身上，显得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也简直就像个威武的小骑兵了。但这些快乐的事，也只能是背着奶奶去做。因为每次我和邻家的孩子，轮流骑在大灰狗身上，被奶奶看见了，她就总会对我们絮絮叨叨个没完，“别再骑它了，狗脸善变，别让它咬着你们。”奶奶的这句话，就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着似的，我也不知道听她说过多少遍了，只要她看到我和邻家的孩子，轮流骑在大灰狗的身上，她都会这么说。而我和邻家的孩子呢，也从来没有把奶奶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我们不在当着奶奶的面，再去骑大灰狗就是了。可是大灰狗呢，它简直又是个跟屁虫，我走到那里它就跟到那里，一会也不愿离开我。因为这样，我和邻家的孩子，在远离奶奶的视线里，就只好又轮流骑在它的身上玩了。在反反复复的奔跑中，有时大灰狗跑累了，它也真得会生气。它不愿让我们骑了，便呲着牙狂吠几声，表示反抗，吓得我和邻家的孩子，赶紧从它身上下来，不敢再骑它了。在这个时候，它又会乖乖地跟在我们身后，看着我和邻家的孩子玩别的游戏。在我美好的记忆里，大灰狗生气的时候很少，它一般会和我和邻家的孩子玩得很开心，即便它有时真的生气了，它也从来没有咬过我和邻家的孩子，这一点要比我家喂养的那只小猫强多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奶奶喂养着一条大灰狗，母亲喂养着一只小黑猫。那只小黑猫大概有几个月大吧，除了双眼闪着光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它卧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个毛茸茸的玩具。记得有一次，我跑到母亲的房间里去玩，见小黑猫安详地卧在炕上，很是可爱，便想去抱它。谁料小黑猫和我认生，当我去抱它时，它就拼命地挣脱，一下子把我的小手抓了好几道血痕。当时痛得我赶紧扔掉它，扯着嗓子哇哇地哭起来。那次母亲见了，也真的生气了，她先在我的伤口上涂了药，又帮我吹了吹说：“乖，不哭了，一会就好了”，然后就抱起小黑猫上了房，把它扔到屋后去了。自那以后，小黑猫再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被别人捡去了，还是变成了一只流浪猫。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个人还吃不饱的年代里，是没有谁愿意喂养一些劣性小动物的。   

岁月像流水一样，不知在时间的柔波里荡漾着我多少童年的记忆。让我已记不起何时，只记得是一个冬天寒冷的早晨，当我和奶奶刚起来，就看见大灰狗安详地躺在我们住的那间矮屋的窗外的那条长长的小径上。昔日，在这里不知留下我和它多少美好的记忆；今日，依然是在这里它和我竟作了生死的诀别。当我们看到它时，它已死了好长时间了，只是在临死前也没忘记回家的路！当时我听奶奶说，它可能是到外面找吃的东西，吃了不该吃的了，被人家下的药给毒死了。后来，奶奶让父亲帮忙把大灰狗剥了皮，将它的皮晾干，让我铺在身下御寒。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死活不肯；奶奶没有办法，她只好铺在自己的身下御寒了。那时在我的脑海里，我并不知道大灰狗真正是怎么死的，只是在大灰狗死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为它的死很伤心，还经常会在梦中梦见它，梦见和它一块儿玩耍。这种伤感的心情，直到又持续了好长日子，大灰狗的影子，才慢慢开始在我的记忆里淡忘。但它那张狗皮一直还和我们在一起，每次让我看见它，又会让我想起我和大灰狗之间的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