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树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12 阅读(0)
原创 | 树恋
王佳佳 湖南工大中文系鹿鸣期刊
凄风苦雨的那天，楼下那两棵樟树终于撑不下去了。卸下了最后的、准备迎向寒冬的孤傲，枯了自己的叶，萎了自己的枝，挽着对方，一同走进了那沾满了泥水的车厢，走向了未知的黑暗。
我认识他俩的时间并不长，从搬过来那时算起才两月有余。第一次看见他俩时，他俩站得不算远，刚好看得见但又刚好够不到对方。他俩便这样望着对方一起慢慢地走进了深秋。
他俩仿佛一直在一起。每每有风吹过时，两棵树特有的香味相互缠绵，溢满整条街，连处于热恋中的情侣都羞于在他俩附近徘徊。一下雨，两棵树下的泥土也会黏在一起，一同附在裤脚上，黏着不小心的人，一同走过那条街。虽说他俩都是如此的单薄，顶上展开的树冠还不及树下擦过的伞面，分生的枝条还不如树根旁张牙舞爪的灌木。但是他俩就这样一直孱弱地依偎到了今天。
夏天的时候，两朵不大的树冠一直照顾着自己和对方，早上和傍晚抚慰着对方，中午遮掩着瘦弱的自己。树冠上的叶子枯了又绿，绿了又枯，树荫也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秋天的时候落了花，结了籽，掉的树根旁到处都是樟籽。每个路过他俩身旁的人的鞋下都会沾上紫黑的樟香，两棵树的樟香在鞋下互相纠缠着走过了教学楼，最后走进了宿舍被脱下落了尘埃。
他俩似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便自作主张早早地结束了夏天，提前带来了秋天，本来还打算蹭上最早的冬天，至少这样走的体面些。然而事与愿违，冬天未到，寒号鸟还没有开始到处找吃的，他俩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把自己最后一片斑驳的绿叶送给了旁边的灌木，把自己最后一粒半瘪的樟籽扔给了脚下的泥土之后。他俩就没有负担了。
伴随着金属器具的敲打声，最后的隐私也被撬了出来。他俩已经不敢往下看了，任凭刀片割断他俩不多的根须。然后裹着薄薄的泥被扔上冰冷的铁盒，他俩闭了眼安安静静地躺着。卡车一开，便抖动着枯枝碰撞着铁皮，折落了一地树叶。
他俩就这样舍了我而一同离去了，最后送我的只有一裤腿沾着枯樟叶的泥。不过还好，已经有两棵樟树接替了他俩的位置，站在他俩的位置上目送他俩进了铁盒。
不知道他俩是不是一起睡在了那被人抛弃之地，现在我要披上衣服出去看看新来的那两棵树，毕竟冬天快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