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座坟:《祭二姑父文》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12:09 阅读(1)
思念是一座坟:《祭二姑父文》
原创 万飞 北雁楠飞
二姑父，听到您的噩耗，我居然暗自有点高兴。
请原谅我的不恭。其实，我是在替您高兴。我高兴的是，这两年来您没日没夜的痛楚终于熬到头了。对于您，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是否也算作一种幸福？
鼻咽癌晚期。需要多强悍的身体才能扛得过去？事实上无论多强悍的血肉之躯，在绝症面前都将不堪一击。万世敬仰的周总理晚年又怎样？
赶到殡仪馆，我透过担架上蒙着的一层薄毯，努力地寻找您身体的弧度，可我看到的却好像只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毯子而已。您竟瘦成这样了！记得一个月前，我去医院看望您时，您只是比往常略瘦了些。真后悔没能在您活着的时候多见您一面！
我亲眼看着您的遗体被两名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抬进一座冰棺。二妹用手绢蘸水擦拭您干裂的嘴唇，她擦得很轻，很小心，好像生怕把您弄疼了似的。
其实，您再不会疼，您睡着了。此刻，应该是您近两年来睡得最安详的一次吧。我望着您瘦削的面庞，想象着您往常的样子。可是，您脸色蜡黄，双唇紧闭，您再也不会开口说那些和蔼可亲的话语了。
您的遗孀，我的二姑，自您走后这三天，她可是粒米未进！您突然离开，让二姑难以接受，只能天天以泪洗面。她单薄的身子依偎在小姑的肩头，却越发显得形单影只。
二姑父，此刻，也许只有您最理解二姑的心情——她宁愿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伺候您一辈子！可我想，这对您又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一个人只能靠插胃管吃流食，只能凭手势说哑语，只能用呼吸机喘息，永远这么静静地躺着——如此活着的意义，只是还活着。
二姑的眼泪已经哭干，您三个女儿，我的表妹，继续着悲伤的河流。三表妹几乎哭到昏厥了啊！遗体告别仪式上，众多亲朋好友绕遗体一周瞻仰您的遗容。人们簇拥在您的周围，像被层层叠叠的花瓣围绕着花蕊。感谢化妆师，让此刻的花蕊栩栩如生。
我跟着人群，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姑父，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多想站稳了脚，仔细地端详您啊！
戏剧化的是，葬礼居然选在父亲节这天！这阴阳先生也真够残忍，你竟然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来时刻提醒我的表妹没有爸爸了！没有了父亲的女儿们，送给父亲的礼物只有眼泪和无尽的思念。这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一整天“愁云惨淡万里凝”，至此我又佩服起阴阳大师来。
二姑父，您生前希望落叶归根。我们带您回老家来了！那是一片荒草萋萋的山坡，偌大的坟堆简陋得尘归尘土归土，一如您一生简朴的风格。
圆坟的时候，三个女儿跪在父亲的坟堆旁，一声不响地烧着纸箔，偶尔无力地抬头怔怔地盯着坟头。
我们要回去了。二姑父，往后的日子，有遍野的山草陪伴您，还有风会捎去我们所有人的怀恋，您不会寂寞吧？
我们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大家沉默着。沉默，是对一座坟的思念。
思念，是一座坟。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坟还是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