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的情缘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07:55 阅读(0)
难舍的情缘
●唐明霞(四川)
周末回家,看见老父母一人双手倒背,一人拄着拐杖,漫步在雨后初晴的田埂上。秋的光影,洒在繁芜的原野、树林间,透过斑驳而清凉的枝叶,照耀在父母脸上,从容且淡定。
父母双眼紧盯着脚下每一寸土地,每一根小草,每一株小苗。从他们驻足许久的眸子里,看似一份恬淡,一份随意,一份从容,我却知道,他们对土地有着深切的眷念和热爱。在这片耕耘了几十年的泥土里,蕴含着足够暖他们一生一世的情意与芳香,释放着无穷无尽的热量与希望。
父母已八十高寿,当年背太阳下山后,又背月亮忙碌的身影,已镌刻在土壤里;在月光下任意拉长的身形,高大、清瘦,永远铭记在我的脑海,隽永在我的心中。即使我很早就出门求学、工作,没有更多陪伴他们从播种到收获时的艰辛,但那些劳动后的价值,用劳动成果养育长大的姊妹,就是最好的见证。
父母望着大量空置的土地,一片荒草萋萋,一片杂乱零散的田园,在他们眼中掠过许多复杂的情愫。是啊,即使曾经肥沃的土壤,也会因常年丢荒而变得贫瘠,不用“退耕还林”,已然“草木成林”。一人多高的茅草,疯长着的杂树,再也无人采买去编制手工的成荫竹林,构成了如今农村的特有景象……原始森林般的田园,失去了主流的美景;偶见一季麦浪翻飞、一秋稻穗金黄,也是散在林间树荫中;包谷、红苕、花生、蔬菜,在如黛山峦的掩映下,或闪闪烁烁,或羞羞答答,难成气候;红砖青瓦,在榕树与柏树之间,犹如琵琶遮面,时隐时现,零星点点。
即使每次回去,我都会扛起锄头,或拿起镰刀,除掉一些路边野草,但一眼望不远的树林,实实在在挡住了原本辽远的视线,也阻挡了想象的空间。小时候骑在牛背上,就可看见对面山坡有几人在放牛、几人在耕种的情景,再也回不来。
花十几分钟走完门前的通村水泥路,碰到几个或背着背篓、或扛着锄头打招呼的老人,似曾相识的声音已苍老而低沉;充满太阳味的脸上,皱纹密布、沟壑纵横;还有喊不出名字的嫂子,一阵“嗯嗯啊啊”寒喧后,我只有找寻童年的记忆来与之相认——
那棵梨树下,当年合作社分梨时,留在稻田里捡拾掉落不过秤、破了口或破缝梨的身影,和那“咔嚓”大口咬梨的脆响,仿若昨天,淳美、甘甜、脆香,回味无穷。可那番热闹景象啊,恐怕再也不会有……
听着乡音,念起乡情,眼前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
过去,苦。
是的,过去,苦。很苦。现在,大变样了。水泥路、自来水、天然气家家通,冰箱彩电空调,只要愿意都能装上。这与城市没有多大区别的家乡,怎么就留不住那些游子们飘荡的心呢?
他们宁愿进城当搬运工,当砖工,当清洁工,下这样的苦力,与种地何异?有时还会因拿不到工资而饥饱不定,求告无门。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愿守着家乡,踏踏实实地从地里挖出一日三餐来。
种地,会是一身干净出门,泥腿子进家,这种与泥土打交道的生活,是他们宁愿在出租屋里啃冷馒头,宁愿在城里跟潮流一辈子当房奴,宁愿一家老小流浪在外、捡废品当土壤种盆菜,也不愿回家种植那一亩三分地,也不愿回家守住祖业、翻新旧宅的根源吗?
此刻,父母已蹲在红苕地边缘拔草。碧绿的红苕叶子随微风摇曳着,一排排绿浪翻滚着水珠,飘着泥土的芬芳,捎带着蔬菜的清香,还有一股小草的幽凉扑面而来。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下到地里帮着父母拔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