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波荡漾，充满生机的麦子自由自在地舒展腰身

文/何永胜

 

面对优等面粉做成的各色美食就会想起亲爱的麦子，证明我同麦子之间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

 

春雨淅淅，阡陌交错，绿波荡漾，充满生机的麦子自由自在地舒展腰身；麦子的芬芳还弥漫在田埂上，布谷鸟美丽清脆的歌声响起。几乎一夜之间，万顷碧波染上了金灿灿的颜色，于微风中帛缎般起伏。在乡野，这画面生动着每一个庄稼人憨厚的笑脸，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油画般的田园里渡过。

 

布谷鸟的歌声总是从东向西飞扬。布谷鸟用歌声提醒人们，抓紧时间，随黄随收。布谷鸟真好，它不希望庄稼人辛辛苦苦用双手创造的喜悦与幸福，被意想不到的冰雹或连绵的阴雨破坏抑或夺走，便不知疲倦的歌唱。田野里到处跃荡着耀眼的金色。镰刀、草帽纷纷爬下屋檐，学校放了农忙假，孩子们跟在大人们的身后，向麦田开进。热火朝天的夏收开始了。

 

如今，我坐在看不见麦田的城市里，凭借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经历，在想象和回忆中涂抹一些琐碎的文字，并从中感受生命的光彩和富足。我曾经跟在父亲的身后，透过连绵的汗水看着麦子慢慢长大成熟，看庄稼人怎样用勤劳冶炼出丰收的喜悦。我想我对麦子和麦田固执而真诚的热爱与渴念就是那时形成的。那些曾经奔走在村道、田间和地头的岁月，使我获得了爱的能力。

 

我像一只寻觅花海的蜜蜂，飞离了村庄，挤进城市酿造幸福的蜜。然而，遗憾出现了，告别了犁铧、镰刀和饥饿，却看不到土壤般朴素而质地鲜亮的麦子，这就像我们学会了粉饰和追名逐利而放弃了质朴与脚踏实地，还打出成熟的幌子。与麦子相比，人太惯于偷奸耍滑，太没有耐性，太势利。

我厌恶那些不爱惜粮食的人。我不止一次看到一些缺乏教养的孩子将雪白的馒头像扔石头或土块那样甩上屋顶，投进草丛。馒头是他们的，他们是馒头的主人，他们有权力将馒头处置掉。可是他们没有权力糟蹋粮食，他们不知道，一个馒头凝结着庄稼人多少辛勤的劳动，这是一种可怕的事情；他们背诵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却没有珍爱麦子的行为和素养，这是一种令人悲哀的不可原谅的可耻。就算我们拥有小山一样的金子，柴垛一样的钞票，但是，如果没有了亲爱的麦子，没有了面粉，人们该怎么办呢？

 

麦子使我想起童年的困顿和快活。

 

因日月光景的艰难，父亲一心想把我培养成一个种庄稼的“把式”。所以，8岁之前，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田野里流浪。夏天，父亲挥舞着镰刀在麦田里冲锋，我拉着铁丝拧成的耙子，在收割之后的麦田里收麦柴，捡拾散落的零星的麦穗，然后，再将它们背到生产队的大场院里过秤，兑换工分，再眼巴巴地盼着年底分回几斤麦子。奇怪的是，那时幼小的我心里萌生出能自食其力，肩挑重担的大人的喜悦和自豪，可是我毕竟稚嫩无知，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田野里麦子长势喜人，收成不错，到头来一家人却分不到几斤麦子，即使高梁、玉米、黄豆之类的粗粮也分不了多少。有时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端着面盆左邻右舍的说好话，借一点麦面，回家之后再掺些粗粮，勉强做一顿“丰盛”的客饭。黑窝头，野菜汤，是我们一年四季的主食。那时我热爱麦子，却很难吃上白面。

土地承包后。我家分到十多亩田地，父亲说，多种些麦子吧。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高兴得欢天喜地。

 

盼着夏天，盼望着收麦的季节。等麦子运回晒坝，我们就在麦秸垛里捉迷藏，用麦捆搭建房子，在弥漫着温暖和麦香的小房子里纳凉、睡觉。晾晒麦粮的活计父亲喜欢让孩子去干。晒坝扫得十分干净，打碾之后的麦子光着身子躺在阳光下；我们光着脚丫，用脚板翻晒亲爱的麦子，心情快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