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的味道

               文面朝大海

 

 

       平顶山人王玉，九岁逃荒途中与母亲走散，从此，天各一方，从此是永久的思念。由于没坐上火车，他的母亲，眼巴巴看着儿子坐着火车离开，做母亲的愧疚中思念儿子，思念里又哭瞎了眼睛，临终还在念叨失散的儿子。走散的王玉，也是在思念中成长，他思念河南的父母，他思念母亲熬煮的红薯糊糊。为了能喝上红薯糊糊，他在戈壁荒滩种下红薯，他也把思念种在红薯上面。为了能种上红薯，他可以放下脸面，求人从内地带回种子，他年年种植，他也知道，戈壁荒滩不适宜种植红薯，但是，他还是年年种植，年年把对家乡、对爹娘的思念种植在红薯上面。他年纪大了，他患糖尿病了，他明知红薯不能食用，但是，他还是要食用红薯，仿佛看到红薯，就如同看见爹娘一样。如今，他坐在央视“等着我”节目现场，说起红薯，想起爹娘，七十多岁的老人，就像孩子一样“哇哇”痛哭。老人的痛哭，老人的思念，确实让人感到亲人分离的痛苦。老人一句“娘啊，我想你啊！”，哭得我眼泪汪汪，哭得我稀里哗啦。

       这些年，我不是一样思念着父亲母亲吗？可是，我再也等不到我的爹娘、我的父母了，因为他们都已离世多年，可是，我一直天真执拗地认为：我的父母、我的爹娘没有走远，他们或许就在附近，在附近的某一地点生活着、“逍遥”着，他们或许就在某一地方种着地、屯着荒。当然了，他们一定会种着红薯，他们一定会晾晒着红薯干，母亲也一定会想着法子改善你的生活，她一定会刮擦红薯，制作凉粉；她也会一定刮擦红薯，晾晒成薯干。或许，简单一些，她会煮上一大锅红薯，兄弟姐妹，围着蒸锅，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地边吃红薯，边欣赏明月。

       可是，一切都是徒然，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是梦醒后的思念。

       这些年，每当红薯上市的时候，我总是成袋成袋子的买回家。每天早晚做饭，准是红薯稀饭，周末休息时，我还会蒸上一锅红薯，这样，我每顿饭都能吃上红薯了。红薯吃多了，肚子发胀，胃口难受，老婆孩子这时都说话了：“别吃红薯了，都吃出毛病了，还不注意吗？”我知道他们为我好，我也知道红薯不能吃多，吃多了不易消化，影响健康。但是，身体好一些，胃口不疼了，我就又把红薯买回了家。

       我的父亲1997年离世的，那年的春天，邻村的二姑，来家里看望卧床不起的父亲。那个时候，父亲已好久吃不下饭了，每天靠输液维持生命。二姑坐在父亲的身边，问：“哥，你好些没有？”父亲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地说：“臭（二姑的小名），你来了，吃饭没有？”

     “吃了，过年宏根买的土豆，还剩那么多没人吃，我削削皮，熬成稀饭，怪好吃哩！”二姑趴在父亲身边说。

       二姑走后，哥进屋给父亲换尿垫，父亲说：“国良，有红薯没有？我想喝红薯稀饭。”

       父亲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听父亲这样说，哥激动的两眼泪汪汪地说：“有，我给你去做。”

       没有多久，父亲就离开了人世，他临终前的日子里，他的床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红薯食品，有哥嫂熬煮的红薯稀饭，有邻居送来的蒸红薯，还有姐姐她们买来的烤红薯。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再看看他身边的各种红薯，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悔恨自己，我内疚没有劝阻父亲食用红薯。我是知道的，父亲生前最讨厌的就是红薯，因为父亲的胃病，就是吃红薯伤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红薯不易消化，吃多了易伤身，正常人还不易多吃，何况病入膏肓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