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篱

            文罗顺良

             

 

      绿篱？恐怕没见过绿篱的人是没有的。但是，又有多少人对绿篱留意过呢？当你在宽阔的大道看到中间的隔离带上，当你在社区天井的围墙外，当你在公园的小路旁花坛边......见到那些低低矮矮的排列整齐的不起眼的绿篱时，你会作何感想呢？是的 ，绿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没有梅花的凌寒傲骨，没有白杨的伟岸挺拔，没有松柏的傲雪不凋......是的，绿篱实在平凡得很，平凡得无法吸引人的眼球！然而，我却要大声地赞美绿篱！

      我第一次见到绿篱是在进入外婆家村的转角处。记忆中，那里有户人家，不是十分富裕。因为那时候，有钱的人家往往用砖头在天井或后院砌上一大圈围墙，把他们家的房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在做什么，即使大人高个子也看不见。上海郊区解放初期这样的人家是很少很少的，除非那些很有钱的人家，至少在浦东是这样的。当然，这样的人家一般都住镇上，农村乡下是不会再建房子的。而转角处的那户人家前后只有二进房子，没有后院有后门，后门开处几步路就是一长条窄窄的斜斜的水桥，一直延伸到河中，顺着水桥而下就可以打水洗菜等。他们只在房子的南面插了些白杨或者柳树等容易活的树木枝条，时间一长，树枝有一人多高了 ，他们就把树的主干头剪掉，把旁边的树枝相互编扎在一起，不要几年枝干再生枝叶，互相渗透，逐渐形成屏障，浦东人把这屏障叫做“枝秧”。而我的小学老师称呼它为绿篱。这样的绿篱建起来省时省力又省钱，只要有土地的人家都喜欢这样做。绿篱的里面种上些日常吃的蔬菜，时令的瓜果，管理方便简单，吃的时候随时可以采摘，也新鲜可口 。更重要的是，它不像大户人家那些围墙让人仇视，让人感到失落，让人感到茫然，可以听到家禽的啼叫，鸟儿的歌唱，甚至房子里大人小孩的嬉笑声说话声都可以灌进路人的耳朵里；使人有种亲近感，舒适感。尤其是，我在这绿篱丛中曾经发现两只鸟蛋，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而我外婆却不太开心，脸绷得紧紧的，说这是那户人家的鸟蛋，应该还给那户人家。

     在那贫困的年代，两只鸟蛋不亚于两件宝贝，当天母亲烧了一大碗鸟蛋葱花汤，又鲜又香，那味道，似乎比浦东的名菜“腌笃鲜”还要好吃。可是母亲在外婆的叮嘱下，还是把家里的两只鸡蛋给那户人家送了去。从此以后，我就开始注意起绿篱了。我多么希望外婆家也有这样的绿篱啊！

      我外婆家远远不如这一家，只有一间瓦房，一间茅草棚，屋外就是三块六七米长的耕地。所谓的绿篱就是一米来高的树枝密密麻麻的在耕地边上绕了一圈，也没有那户人家宽大，大人一抬脚就可以跨进菜园里，不大可能躲进鸟儿 ，只能 挡住那些馋嘴的鸡鸭闯进去偷吃里面的蔬菜。当然有时候小鸟也会在绿篱上面逗留，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很有生机和情趣。也许是敝帚自珍吧 ，我总觉得外婆家的绿篱比那户人家的好，比他们整齐，不像他们粗粗细细，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杂乱无章，外婆家的绿篱每根树枝几乎一样粗细，一样高低，枝叶之间没有人为编扎的痕迹，看上去都是互相自然渗透，不像那户人家不少树枝都是独自伸展开去的，像房子的柱子长出许多的枝条，朝上长的枝条被剪掉后留下一个一个的疤痕，看上去就像瘌痢头一样丑陋，两旁的枝条尽管人为地扎了起来，但常常留下不少空隙，野狗野猫钻进钻出 ，地里的蔬菜有时候也要遭到伤害，而外婆家的绿篱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外婆家的绿篱枝条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它们总是我挨着你，你靠着我地挤在一起，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我心里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