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0:38 阅读(0)
心 债
心 债
文姜军峰
从省城到邱岳林的家乡石盘县城接近一千公里，如果坐高铁的话，四小时左右就到了。
从石盘县城到邱岳林的第二故乡萧家屯八公里，虽然仅仅是这么短短的八公里，可是，邱岳林自打当了石盘县交通局长那天起，却用心去走了整整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他的心上压了一块卸不掉的大石头。所以邱岳林退休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急着让女儿陪他回一趟第二故乡——萧家屯。
客车离萧家屯还有一段路，邱岳林就亟不可待地张罗着下车去，要走着进村。女儿邱圆媛拗不过爸爸，只好叫司机把车停下，俩人拎着包下来了。
脚下是一条刚刚修完的水泥路，它从石盘县县城的东郊蜿蜒而来，顺着山的走势，一路溯江而上，它的终点就是萧家屯。这屯儿是进出一条道儿，农村人管这种地方叫憋死牛的地方。邱岳林站在那儿，前瞅瞅，后看看，鞋子在水泥路上使劲地蹭了蹭，长长的出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一样。
四十多年前，从初中读到高中，邱岳林在这条路上走了整整四年。除了放假星期天的时间，只在姥姥去世的时候耽误过两天，一回忆起那四年的情景，邱岳林就只想哭……
眼下，邱岳林看着这一直延伸到萧家屯的水泥路，他的心中突然又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邱岳林的父亲原来是石盘县东郊公社一所中学里的美术老师，画得一手好画儿，那是画什么像什么。在邱岳林还念小学的时候，父亲邱恒琪因为画一幅宣传画的笔误就成了“右派”分子，然后全家下放到萧家屯大队劳动改造。后来父亲邱恒琪被安排在大队的小学教书，邱岳林考上交通大学的那年夏天，邱恒琪一家人也都搬回石盘县城里居住了。
萧家屯是石盘县最小的大队，地处偏远，那个时候全大队才二十八户。邱岳林一家来到萧家屯的时候，因为他们的户口还留在县城，年轻的大队长许成科说他们算半户。直到今天，那些当初的老户也还管萧家屯叫“二十八户半”，这个名能一直叫到现在跟邱岳林也有很大的关系。
萧家屯大队虽然小，可村民民风淳朴，心地善良。当初邱岳林他们一家子刚来时，跟来的造反派把他们扔在村西头一个秋天看场院呆的马架子房里，这儿根本就不是住人的。等送他们的人磨身走了，大队长许成科就把村里小学校的仓库腾出了半间来，让邱岳林他们一家子住了进去。
邱岳林家四口人，邱岳林还有个七十多岁的姥姥，一家子五口人，半间仓库挤都挤不下，许成科的媳妇苏燕就把邱岳林领到了她们家西屋住，吃喝也全在她家。邱岳林的妈妈觉得过意不去，就时不时的送些米面过来，但是每一次都被苏燕拒绝了，这些生活中的事情在邱岳林年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些年里发生的事情，邱岳林这辈子都忘不了，几十年来他也不敢忘，他还告诉女儿邱圆媛也不要忘了。
至今想来，让邱岳林最受感动的还是苏燕阿姨半夜里起来给自己盖被子。
邱岳林小时候睡觉爱蹬被子。所以，冬天的夜里，苏燕每天的晚上都起来多次，到西屋来给他盖被子。刚来，邱岳林夜里睡不着，时常是似睡非睡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苏燕阿姨过来给他盖被子，有些像妈妈的感觉。邱岳林真的想拉住苏燕阿姨的手，但他咬咬牙，忍住了，邱岳林趴在被窝儿里悄悄地流眼泪，枕头弄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