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间，天地两茫茫

                              文李明光

 

       无论怎样的哲理，无论怎样的真诚，无论怎样的坚韧与柔情都无法治愈那种悲哀！面对每一张新老面孔，总难掩盖我心底的沧海桑田。我不是诉苦，我只想把这些故事用最简短的文字撰写出来。

       父亲刚从朝鲜战场上下来，就被安排到镇上的企业工作，很荣幸地成了一名“非正式工”。母亲从未上过学堂，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母亲共生下十个儿女，在那个年代，吃的是“大锅饭”，可想而知，生活别提多艰难。父亲很少在家，母亲既要照顾孩子，又要出去挣公分。三姐几岁就得病走了。四哥五哥幼年得了“天花”，那时得了“天花”等于得了绝症。六哥七哥皆不满十岁就掉进河里淹死。大姐四十八岁那年也生病去世。到最后留下我们兄弟四个，我在家中排行老幺。我小时候所穿的衣服，大多是哥哥们穿剩下的，至今尚有印象，我脚上穿的解放鞋，脚丫子常露在外面。学生年代，我读书刻苦，并且多才多艺，却常因交不起柴火费而挨饿，辍学是我无奈的选择，至今一直后悔。我刚踏入社会的大门，对一切事物还很迷茫，首先要感恩父母，给予了我这付身板，我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农村的生活练就了我一身的蛮力和蛮劲，性格开朗的我颇有人缘，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21岁那年，我认识了平。平是一位美丽的姑娘，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她的音容笑貌：高挑的身材，秀气的脸庞，清澈的眼睛，乌黑的长发，银铃般的笑声……平的性格温柔，嘴甜能说会道，我们一见钟情。我们的相爱自然而纯洁，甜蜜又浪漫。二年后我们举行了婚礼，平怀上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按医生的说法，生孩子是件十分冒险的事，她硬说要赌一把。

       待到年底，平因早产送进医院，医生给剖腹产生下了我们的小宝贝，是个丁点大的男孩，尚不足月。我们的大年夜就在医院里度过，大人与婴儿正如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我给儿子取名幸。平还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噩耗已传来,可怜的幸儿走了，他的生命只有短暂的十四天。那一刻，或许过了很久，我都不敢把真相告诉平，要等她脱离危险才能说。苍天开眼，平终于度过了危险期，那一回，平足足在病床上躺三个多月。

       日子还得紧巴巴地过，看太阳都成灰色的了。平的身体恢复后，我们再三考虑，决定不再要孩子，真不敢要。于是我们领养了一个一岁半的小女孩，我给她取名情。情的兄弟姊妹多，她在那边排行老六，可能因为父母偏心的缘故，情的身体一直很糟糕，抱过来时骨瘦如柴，还常常患感冒发高烧，当时我们并不喜欢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接着平又怀上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一家人全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年春节，正月13日夜深，平要生了，又是早产，折腾了几个小时，孩子终于落下地来，平早已精疲力尽，奄奄一息。当时交通很不方便，没有电话，没有摩托车，更谈不上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我唯一能做的，是请来了赤脚医生给她打点滴，等天亮。

 

       人不可以拿生命做赌注，生命的确需要延续，但人只要好好地活着，便是生命的延长！三天后平离开了人世，她生前曾对我说：“我定要给你生个孩子，我一定可以做到！”

      女儿很可爱，我给她取名优（忧）。情被抱走了，我也懒得去操心。一切的悲哀和痛苦都化作泪水，无声的流淌。 优没了母亲，没有母爱，她甚至还没有吃过一天的乳汁。我当时给她买的，算是当地最好的奶粉。而且，我还常带她去看过医生和作检查，一切皆很正常。优在我的怀抱中慢慢地长大，那是一张红扑扑的嫩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双柔软软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