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 游

                          文芦花

 

     现今，旅游已经成为很多人的日常生活方式之一，尽管品质，内容，目标有所不同，但如此大众化、频繁的出游无论如何都是几十年前所不敢奢望的。

     然而，四十年前的春夏交替之时，我曾有过一次不期而遇的旅游体验，每每回想起来就会感到意味无穷。

     一九七六年，因学业需要，学校组织我所在的那个专业的学生去北京某单位实习，时间为三周。在此期间，我和同学们穷尽业余时间玩遍了北京城内的大部分景点。上西山下北海，进故宫出团城，游颐和园，逛大栅栏……,当然登临八达岭，探访周口店也绝没有错过。 那时，我们都还是穷学生，好在不少景点根本不要门票，就是伟大的故宫，其门票也只有人民币壹角!而故宫里所陈列的令人目不暇接的奇珍异宝，历史文物等等，观众不仅可以细细品味，有些甚至可以伸手触摸。游人不多，无拥挤之感。有过这次参观，以后虽然又进故宫多次，可常会感觉索然无味。

     实习很快结束，要回上海了。在拿到车票的那一刻，突然有人灵机一动，一个奇妙的主意形成了。当时的火车票有使用期限，北京到上海的火车票有效期为五天。五天?大有可为！同学十二人迅即聚首研究方案。不一会儿，北京至上海铁路沿线游行程表形成：北京——泰安——南京——无锡——苏州——上海。那时，我们住在北京化工学院，地处偏僻。一伙人在这儿讨论得热火朝天，人家那边食堂已关门大吉了，于是只好糊里糊涂找点零食充饥（当时还没有方便面等食品）。

     次日，九男三女十二人简装出发。

 

 

     五岳之尊泰山行

 

     那时，北京到上海的火车全程需27个小时左右。出发时天已渐黑，凌晨到达泰安。许是太早了，所有店门都紧闭着。有同学试着敲开了一家饮食店的门。突见这么多人清晨来访，户主不由大惊。待问明缘由后，好心的大婶立即打开炉火下了一大盆面条，然后浇上鸡蛋西红柿等菜汤。正饿着呢，大伙儿稀里哗啦，不一会儿盆底就朝了天。这当儿，大婶又烙了几张大大的鸡蛋饼。喝完面条，谢过大婶儿，携带烙饼直奔泰山而去。

     泰安车站离泰山不远。天色迷迷朦朦的，路上车少人稀，没花多少时间一行人就徒步赶到了山脚下的红门。我们选择了从红门到中天门，经十八盘达南天门的路线。那时的泰山，没有索道，没有气派平整的石阶，好在当时大家还很年轻，上中天门时并不感觉到很累。时间有限，稍事休息，我们就开始攀登十八盘。

     泰山十八盘是泰山登顶路中最艰苦的一段，共有石阶1827级。两侧崖壁如同雷劈刀削，陡峭盘旋的山道镶嵌其中，举头向望，恰似天门云梯。人说泰山之雄伟，尽在十八盘，泰山之壮美，尽在攀登中！其实，那一大段攀登的路坡度大概在五六十度之间，汗流浃背，腰酸腿沉还要坚持攀爬，此时的我们是顾不得观赏美景的，只在站定休息举目之时才被那山势所震憾。

     可就在一次休息的时侯，我们听到身后传来嗨哟嗨哟的吆喝声。回头一看，一个头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汉子背着一个小脚老太太，衣服几乎湿透。老太太憋着嘴，抄着本地乡音:歇歇吧歇歇吧。于是我们侧身让出空间，请那位大哥也休息一下。其时众人都有点好奇：老太太应该七八十岁了，那时泰山还没有抬轿的脚夫，这汉子背着她上山，那得多累啊！“大娘，您这是……？”还没有等我们问完，小伙子已经放下大娘，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台阶上。老太太健谈，“这是俺老儿子，背我上山，俺要去还愿”。“您儿子可真孝顺呢！”。“俺娘一直都想着要去山上给泰山奶奶烧香，得空了，就背她上去瞧瞧呗”。儿子有些腼腆地说了一句，不一会儿又起身背着老娘往上登去。大家一时无语，可这淳朴的乡音，一驼一趴的身影，令人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