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蛇

               文王芳芳 

     

     序:2018年，网易新闻报道 ，广安消防接到群众报警称：位于武胜县一江山水一住户厨房发现一条麻花蛇，为避免“打草惊蛇”伤到人，请求消防大队派遣消防官兵前去救助。

 

    20多年前，我居住的家里进了一条蛇，妈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消防 ，也不是担心蛇伤害我们，而是念叨着说，这是我们家的当家蛇 ，一般不现身的 ，这下现身了，可如何是好。山村的房子 ，是那种泥巴结构的土房子 ，父亲跟着隔壁浩子叔到外地工地上做小工，一天挣几块钱贴补家用。家里就留下我跟妈妈两个人 ，妈妈是又当爹又当妈  还要打理家务琐事。家里发现蛇的那个下午，妈妈紧张的满脸通红 ，一路小跑着在一堆小伙伴中把我叫了回来 ，进了门，妈妈就像宣布一件重大事情一样，让我找把椅子坐好，然后悄悄的跟我说“芳儿，妈跟你说个事儿  ，你不要害怕”，我心里琢磨着，能有什么事儿让妈妈如此紧张。妈妈断断续续近乎结巴的告诉我，堂屋后面偏房的土墙壁里有条蛇，一听说有蛇，吓得腿都软了。妈妈接着说:“你别害怕，村东头有个会蛇水的老人家，我去把他请过来”。（“会蛇水”当地就是懂驱赶蛇，或者懂蛇语的人）我战战兢兢的待在家里等妈妈把赶走蛇的师傅请回来，风吹的作业本掉在地上，都把我吓得哭了起来，眼睛也不敢睁开，听天由命吧 ，我以为蛇爬出来了。等啊等，终于等到妈妈和老人家回来。这个老人家也真够老的，驼背，胡子已经花白，少说也是古稀有余。隔壁左右乡里乡亲也都来到我们家看热闹，众说纷纭，大妈说，这是当家蛇，不能赶走，更不能打死，打死了就会给家里带来灾难。二婶接过话茬:“这蛇八成是芳儿奶奶变的 ，过来保护她们的” ，说什么的都有，结论只有一个，就是这条蛇，只能让它自己从墙壁的洞里，心甘情愿的爬出去。

       会蛇水的老人家让妈妈准备了香火钱，找来一个酒杯，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什么咒语，念三遍以后，就让妈妈下跪烧纸钱，磕头奠酒，感觉像春节祭祖宗一样，咒语越念越快，妈妈下跪磕头就更加的频繁。就这样反反复复 一直折腾到晚饭时分，那条被人们说成的“当家蛇”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而妈妈的一双腿，早已经不听使唤了，膝盖再跪下去就站不起来了。蛇水老人家说，天黑了，不好作法事，要等第二天天亮。

      经历了半天下跪磕头奠酒的妈妈，丝毫没有因为膝盖疼而怠慢蛇水师傅，瓦罐煨了肉，顾及到老人家年龄大，妈妈那罐肉煨的入口即化，还有从田里新采摘回来的黄花。那黄花是我的最爱 ，洗干净沥干水 ，放进滚烫的肉汤里 ，夹起来就可以吃，味道那真是鲜美无比。可是，当我筷子还没夹到黄花时 ，妈妈就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乖，把黄花留给这个爷爷吃，  他牙不好，黄花多煮一下  ，你看这个四季豆，他也吃不动”，看着妈妈把煮好的黄花夹到这个“爷爷”的碗里 ，我只能默默的舀了一勺子汤，大口大口的吃米饭，幸运的是，那一朵朵黄花经过肉汤沸煮，就会煮散几片花瓣儿掉到汤里 ，我舀的汤里就会有几片，我小心翼翼的捞起汤里的花瓣儿夹在筷子上，慢慢的入口，还生怕被妈妈看到责备，可是掉落的毕竟太少，还没尝到味道就已经没有了。而那个“爷爷”，丝毫也不客气，妈妈给他夹多少他就可以吃多少，不是指望他把家里的那条蛇“请”出去，我才不会让他吃光我最爱的黄花。

       那一晚，妈妈坐了一夜，怕半夜蛇爬出来门关着出不去，而我则在妈妈的守护下，做了个甜美的梦，梦见墙壁里的那条蛇 ，慢慢的从它打的那个壁洞里爬出，从堂屋里一直爬到门外，到了道场边，变成一股青烟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