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故事写在背包带上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当兵时发的背包带有两条，一条宽的，一条窄的，宽的宽3公分、长2.8米，长的宽1.2公分、长6.4米。打背包时，宽条背包带用作承受被包重量勒在肩上的背带，窄条背包带用作捆绑被包的包带。正如部队很多装备一样，背包带的实际用途也早已超出了与背包、被子耳鬓厮磨的范围，有时候从绳索的角度来看背包带，几乎会忽略掉它最初的用途。我们当兵的时候，更习惯于把背包带叫作背包绳，赋予它无所不用的绳子功能。比如，它可以晾衣、可以捆扎，可以成为军体器械训练时的保护，也可以牵引拉练中跑不动的战友，等等。任何一个走过军旅的老兵，当视线从背包带褪去翠绿的纤维上抚过，随手便能捋下几串当年生活的点滴往事，那是属于当兵人的回忆。背包带就像牵起记忆的长线一般，每一条都写满了当兵人的故事。

 

在部队，打背包是项技术活。规范背包的要求是“三横压两竖”（部队打被包的技术用语，意思是“三根横向捆绑的带子压着两根竖向捆绑的带子”），一条背包带翻过来、覆过去，纵横交错、穿插复杂，需要双手配合、持续用力，稍有不慎极易打错。有的女兵手上没劲，打出来的背包还容易松松垮垮、形状歪斜，像端午节的粽子。入伍后，新兵经过一段时间严格训练，基本上都可以独立打出规范合格的背包，但这只能算是打背包的初级阶段，真正的考验是在夜间紧急集合时打背包。无光条件下，十分钟全装，最难对付的便是摸黑打背包。出情况是常有的事儿，不是背包里打了自己的衣服、袜子，就是背包里夹带了别人东西，要不就是背包打得像《西游记》中跑出来的小妖精，歪瓜裂枣、丑陋无比，等到拉练到天亮便会现出原形。那副狼狈样，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人忍俊不已。

 

记得那是入伍第二年的一个夏天午夜，紧急集合哨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打好背包、披挂整齐，跑出去集合。列队、报数、报告，队伍从头喊到尾，偏偏少了河南籍同年兵史满堂。这兵平时很老实，做事也认真，怎么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班长那个气啊，站在宿舍门口，厉声道：“史满堂，你真是个屎满堂，为啥还出来？”我们在外面站着，就听见史满堂满口河南话大声回答：“报告班长，裤子找不到了，哪个孬孙穿跑了。”班长毫不客气令他：“光屁股也给我出来！”可怜的史满堂，置我军形象于不顾，上衣齐整，下半身光着腿，扭扭捏捏地站在队伍里，眼睛吧嗒吧嗒直掉泪。那天以后，全连官兵都记住了：史满堂的腿真白！解散后，我们回到班里围观穿着裤头的史满堂，他委屈地站在铺前，眼里满是无奈和羞愧。真相大白之后，睡在他旁边的安徽芜湖籍第三年兵郭冲，可能冲得太猛了，忙中出错，把史满堂的裤子打进了他的背包，最后让班长好一顿臭骂，算是给了1/2裸奔的史满堂一点点安慰。

 

背包带作为战士们口碑最好的军营神器之一，绝非浪得虚名，而是以自己的神奇功效荣登神坛的。不过，我始终觉得除了打背包、当作晾衣绳和拉火绳等等之外，能用一条背包绳连接起战友之感情的，还要数每次五公里考核拉练中它所起到的帮带作用。在我眼里，那根普通的背包带，牵住的不仅是一个集体的荣誉，也是战友之间患难与共的相互扶助和不离不弃。平时能用背包带把自己和兄弟捆在一起的，放在战场上也会彼此把生命连在一起。所谓生死相托的战友情，正是从平时这一点一滴积累而的，只是现在这和平年代很少有机会看到这种感情，挺拔成高耸的英雄形象而已。新兵连结束考核的时候，有科目是五公里全装公路冲刺，经过新兵几个月的训练大家个个都摩拳擦掌，想拿个好成绩。那一次，部队的大小领导都来了，大领导说要好好看看今年的新兵怎么样，是英雄还是狗熊，跑完这个五公里就知道了。只是这一次，不是比个人成绩，而是全班的平均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