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我就想种一棵杏树。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3 23:10 阅读(0)
杏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很早以前,我就想种一棵杏树。
我曾经有个心愿,如果让我选择,可以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的话,我最想要的只是杏树,而且只有唯一,没有之一。这恐怕缘于我从小对杏树的情有独钟。我太想拥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杏树了,在我的人生经验里,一棵杏树就是一个结着果子的、写满故事的童年。因此,在我的印象里,杏是属于孩子们的,它是零嘴,是玩伴,是刺激,也是芬芳,是甜蜜。从杏花烂漫开始,花褪残红,青杏渐长,到红杏飘香,围绕着杏的点点滴滴,就占居了我童年的一些重要空间。因为,在乡村,杏树是离孩子最近的树,它属于孩子。
尽管我早就在心里种下过一棵杏树,但它不是真实的杏树。多年以后,我才有机会把它移植在门前的空地上,此时它已是一棵真正的杏树。那是几年前,当我家门前的一棵绿化树,在园林人员的几经倒腾后依然无法存活时,我就试着与负责绿化的物业公司商量,看能不能由我换成一棵杏树,我找树苗,我来管理。如今,这棵杏树已经成活了几年,经过我的悉心照顾,它春天开着一树的白花,花褪之后,又是一树的青杏,跟苏轼写的一样,“花褪残红青杏小”。看着青绿色、毛绒绒的小青杏,就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摘过、吃过、偷过、玩过的那些能酸掉牙的青杏,那酸涩的感觉,就像匆匆而过的那些日子,总是在酸了好久,酸到无法忍受又依然乐此不疲时,才尝到极炫极短的甜。
杏,在我们晋南方言中发ha音。这种叶子小而圆,成熟时的果实黄红色的水果,在我国已有四千多年的栽种历史,北方各地几乎都有品种和叫法各异的杏。如沙杏、梅杏、柰杏、金杏、木杏、山杏,比较有名的品种有骆驼黄杏、金玉杏、香白杏、串枝红杏、龙王帽杏、一窝蜂杏、红玉杏、红金榛杏、河南鸡蛋杏、陕西华县大接杏、陕西三原曹杏……我老家山西万荣也盛产杏,优良品种有白水杏、黄水杏、金盘杏、打时杏等许多品种。其中万荣白水杏因品质上乘而闻名。白水杏,成熟后颜色发白,水分很大,味道很甜,又因个头比较大,也叫馍馍杏。好一点的杏,还有鸡蛋杏,成熟后色黄,个儿大,形状像鸡蛋。品质差一些的杏有打时杏、干碗儿杏、羊屎蛋儿杏等,它们皆因个头较小、味酸涩、成熟晚、水分少等原因而不讨人喜欢,除了孩子外少有人问津。
从小时候开始,杏的身影就在眼前晃悠。这种水果,登不上大雅之堂,又不便储存,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杏,几乎长时间扮演了手边零食的角色,至于青杏更是代表我们童年不谙世事、不循规蹈矩、不服管教的一种标志性食物。那时候,孩子们对于杏的要求不像大人那样挑剔,不管白水杏,还是羊屎蛋儿杏,都来者不拒。青杏尚小的时候,就会被馋嘴的孩子偷偷摘了吃,尽管又酸又涩,但它们带来的口感和心理慰藉,依然可以让人满足好长时间。青杏的酸,是不折不扣的酸。多年以后,只要提到青杏,我还会不知不觉地有牙齿酸痒的感觉。等杏渐渐长至成熟时,因为不便储存,就需要尽快吃掉,吃不完的,或是被虫噬过的,还可以掰开杏肉晒杏丸和杏干。等杏吃完了,剩下杏核又可以分为苦核杏仁和甜核杏仁来分别食用,慈祥的长辈偶尔会悄悄塞给你一把甜核杏仁算作奖赏,让人在对杏的回忆中想到了温暖。不过,对于孩子们来说,杏核作为一种玩耍物件的游戏价值要大大高于它的食用价值。杏核的常见玩法有“打子”,就是用手指弹杏核去打另一颗,多碰多得,赢家通吃,有点儿像农村版的杏核“斯诺克”。如果你认为这些就是农村孩子与杏的全部乐趣了,那就错了。以上这些,在农村孩子眼里都不算什么,它们所带来那点乐趣远不及偷杏来得汹涌和刺激。
杏,几乎都是偷偷摘的。杏,只有偷偷摘的才有满足感。在农村的时候,没有偷过杏的孩子几乎是不存在的。在我们眼里,孩子心急,总是等不及,杏就应该从青到黄,由酸到甜,不断地被我们偷着摘掉、吃掉。那时候的杏树好像都是长在家里没有顽童、大人严厉古板的人家,要不就是远在山沟的野杏林和有狗的果园。每一次摘杏几乎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历险,不是被狗咬了,就是从墙上摔下来了,要不就是被看杏的大人追出好几里路……似乎从口袋里掏出的青杏不是一种酸得无法下咽的水果,而是检验勇敢成色的战利品。没有一个有英雄情结的男孩子,会在偷杏的时候怯场、退缩。那时候,我们笃信没有偷过杏和西瓜的男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那样的缺陷对农村孩子来说可能是致命的。越是品质好的杏,越是被人看得紧,越是看得紧的杏,越要冒着风险去偷着摘,这似乎已成了一种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