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豆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16:39 阅读(0)
故乡的豆腐
韩和平
农村的老人们口中有“世上活路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的说法。至于它们有哪些苦法,我未撑过船也没打过铁,难言其甘苦,但我有亲历磨豆腐的经历。
你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一起唱的歌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过几天, 漓漓拉拉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我记忆里叠放最深的的“二十五,磨豆腐”。
做豆腐这是过年时传统的民间习俗,磨豆腐是做豆腐必有的一环。我的老家是吕梁南端的一个小山村。在七八十年代,贫困的餐桌上缺少大鱼大肉,人们在春节里多为以豆腐为食材做成各种美食,比如“小葱拌豆腐”,“油炸烧豆腐”,“家常豆腐”,“麻婆豆腐”等等。那么你知道豆腐是怎么磨的么?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家里要磨豆腐了,妈妈在两天前就把豆子一粒粒地拣好了,金灿灿的、个顶个的豆子先由人推磨,磨成豆瓣,再用簸箕簸去豆皮,倒进桶里,用水冲洗干净,再在水中发一晚,原来的豆瓣涨成一个个黄黄胖胖的小娃娃,把泡好洗净的豆瓣倒到石磨上,赶起小毛驴,跟着它边走边用勺子和水一勺一勺把豆瓣往磨眼中拨,白白的豆浆从石磨的周围流出来,顺着周边的槽流到下边的桶中,这道工序看似简单,实则最让人头疼。因为豆瓣与水要有一定的比例,水多了磨出的豆浆稀,水少了,又太干,对后面的工序不利。所以磨豆腐的人时刻不能离开磨盘,要时刻观察掌握石磨上的豆瓣和磨出的豆浆,要和驴一样一圈一圈地旋转。我们家族大,各家各户过春节基本都做一斗豆子的豆腐,也就是黎明即起,要磨到午后。大爷奶奶年纪大了,掌管熬豆浆、点卤水的重要环节,磨豆腐自然就成了我和几个叔叔的事了,我在家族孙辈中居长,和叔叔们年龄相差一二,但属于小辈。几个叔叔借故头晕、腿疼,都不愿守在冷清的磨房,伴驴行走。这时我就首当其冲的成了“两条腿的驴”,磨完东家,磨西家,有时晚上还要加班,或者一连几天做着同一种活计。有时嫂子在炉灰里刨出烤土豆或烤红薯,两手倒腾着朝磨房走来,遇到熟人过问,便嘻笑地说“给我家小驴加点料。”
等豆子磨完了,就要揉豆腐,也就是过滤渣子了。豆浆过滤完了,把过滤下的豆浆全都舀到几个大铁锅里,盖上锅盖,用大火焖煮,直到沸腾为止。然后,就要文火浸一会,待豆浆上面能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的白膜,就表明煮浆已告一段落。
等到香气溢满了院子,弥漫了整个乡村,豆浆就熬好了。喝豆浆了,找一只大碗,碗底先放点酱油和葱花,再舀上大半勺豆浆冲到碗里,稍微冷却一下,就可以象品茶一样品尝豆浆的美味了。喝豆浆必须趁热,边吹气边一小口一小口嘬进嘴里,再用舌尖搅上一搅,那豆浆的香味就会直冲脑门,这时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是绝对不换的。
下一步就是要用卤水点豆腐了。这可是关键的一步,豆腐的口感如何这个步骤占很大比重,别看豆浆熬出来是混混沌沌的一大锅,可把卤水加进去,慢慢地豆浆就变了,农村的豆腐之所以好吃,绝妙就在这里。卤水是多天前在潮湿的墙壁上铲下来的碱土,然后倒在一个大盆里,泡上水,用木棍子不断搅动,直到泛起一朵朵水泡,再用新笤帚扫去表面杂质,待到泥水分离,再用小盆把清水舀出倒入桶内存留。这样反复多次,待保存的卤水基本满足了才停息。
点卤水是做豆腐的关键,卤水多了豆腐不嫩,嚼起来砂咯咯的,老得很,少了豆腐太嫩,水拉拉的,没有风骨,吃起来没有咬劲、嚼头。所以点卤水得人既要抓住火候,又要掌握卤水多少,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来由。在整个过程中慢慢会发现豆浆分离成白色的絮状和略清的黄色液体,豆脑沉到底部,上面的是清清的水。这时是喝豆腐脑最好的时候,撇出一碗嫩嫩的豆腐脑,热腾腾的豆腐在碗中颤微微的冒着热气,浇上蒜汁,撒上芝麻、盐、葱花,再淋上几滴小磨香油,味道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鲜。喝到口中入嘴即入喉,滑嫩得很。那时豆腐就是待客的菜,一年中能放开吃的就是磨好豆腐抬回家的那会儿,因此是能吃多少吃多少。就因为这样,有一年我吃多热豆腐倒了胃口,以致有好多年不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