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过，故乡人的血只有回到故乡才能停止沸腾？

 

作者 | 魏华

 

 

是谁说过，故乡人的血只有回到故乡才能停止沸腾？故乡是每个人的衣胞之地，虽然离开了那里的空间，但扯不断与那里的情感;白天放在心里，夜里进入梦里。叶落归根，这是离乡游子的夙愿，更是远离故乡老人最后的遗愿。

 

改革开放，大多数年轻人到大城市打拼。随着时间的推移手里赚了钱，钱包鼓了，腰板直了，底气也足了。在城市里买房又买车，安居乐业。老家的留守儿童也渐渐长大，来到父母所在的城市工作。时光蹉跎，留守的老人却越来越衰老。

 

我的父母也老了，走不动了。父亲今年八十七岁，母亲八十五岁。梦里都想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那个熟悉的小镇。

 

他们多年前一直在江南，在我和哥哥开的公司看大门。自从大伯猝死在异乡工作的堂哥家以后，父母再也不愿意呆在江南了。他们认为大伯客死他乡，连回故乡的路都摸不着。

 

虽然故乡的老屋很小，很旧，但父母要求死也要死在曾经住过的老屋里，埋也要埋在故乡的黑土地。经不住父母再三要求，我和哥哥送他们回老家。把十几年没住人的房子重新吊顶，粉刷了一遍，又安装了热水器和抽水马桶。

 

因为工作紧张，生活繁琐，几个月没回老家看望父母。刚刚放暑假就迫不及待地驱车赶到故乡。可能是海风的吹拂，父亲比以前在江南黑多了，古桐色的脸上，刻着一道道岁月的沧桑。手变得更加粗糙，手指上染着许多绿汁，一看就知道在菜地里干过活。可能怕我抱怨他不在我和哥哥家享福，却回老家吃苦，连忙说:“这些都是不打农药，不撒化肥，无公害的绿色蔬菜，你们在城里买也买不到！”边说边走到家门口的小河边去洗手。

 

这条小河滋养了几代人，河水清澈又干净，清得能看到河底的泥沙和鱼儿。远远望去它像一条绿色的飘带，弯弯曲曲，缠绕着大半个村子。以前，大人在河边淘米洗菜，孩子在小河里嬉水玩耍。如今家家都装上了自来水，小河几乎废弃不用，淤泥慢慢把河面堆积得越来越窄。夕阳的余晖照在水面上，泛起点点色彩斑斓的光彩，让我想起一句诗: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母亲在邻居家串门，听说我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同来的还有邻居陈二奶，比我母亲大五岁。她鹤发银丝，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不慌不忙，两腿向两边撇开。但说话的声音还像年轻时一样，跟机关枪似的，清脆连贯。老远就听她唤我的小名:“小刚，回来啦！”我笑着迎上去问好并和老人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天。陈二奶聊着聊着忽然精神萎靡下来，刀刻似的菊花皱纹里，有点点泪滴。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说:“小刚，你知道你二爹走了吧？一辈子好人噢，从不惹事生非的人呢，就这样走了。”我一边安慰陈二奶，一边递上纸巾。

 

 

 

这时，庄东头的三扣叔右手握着两个钢珠在手里转动，左手搀着老伴也来到我家门口。我连忙端条长凳子让他们坐。这个三扣叔按辈分跟父亲同辈，比父亲小几岁，估摸也八十出头了，花白的头发稀稀落落地仅能遮住头皮，爱干净爱讲究的他把头发倒梳，头发上不知是喷了头油还是抹了水，光滑滑的，一根根头发妥妥地贴着，穿着一套灰色的唐装，显得精神矍铄。但他的老伴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眼睛呆滞，嘴巴有点歪，嘴角偶尔还滴点口水下来。父亲看我盯着老人看，笑着说:“这是你三婶，去年高血压引起脑出血，经过抢救，捡回一条命。幸亏你三扣叔不离不弃地服侍，否则，坟头上早长青草了。”三扣叔笑笑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慢慢过噢！”看着眼前的三婶，想起几十年前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几十年前的三婶可是我们村有名的俊媳妇。虽说是长在农村，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与泥巴打交道，但就没把她晒黑，晒蔫了。脸蛋白白净净，眉眼秀秀气气，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像盛满了美酒似的迷人，说起话来像黄莺啼鸣，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