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熟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03:27 阅读(0)
板栗熟了
肖文华
秋风拂过山岗，板栗就迫不及待地熟了。刺猬一样的板栗壳裂开了，饱满肥硕的棕色板栗子，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争先恐后地从母体里蹦出来，砸在地上，弹跳着，奏出一曲欢乐歌。
老婆婆双手扶住拐杖，把镰刀似的驼背往上挺了挺，举目远眺山边的那棵板栗树，褶皱丰富的老脸上贮满了丰收的喜悦。喃喃自语：“哎呀，今年的板栗结了好多啦！”
这棵板栗树老有年头了，传说是清朝末年由老婆婆的祖父亲手所种，历经百年沧桑，老树已经虬枝盘曲，皮肤皲裂。历经日寇践踏中华大地时的漫天烽火；见证三年饥荒坎坷岁月里苦难的生活；而今，也等来了丰衣足食新时代。
当年日本鬼子准备打进这个小山村。村里的老老少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带儿偕老，带上细软，逃的逃躲的躲，一片恐慌。国民党五十八军开进小山村，修筑工事抗击日寇。他们在山顶挖上壕沟，准备在鬼子进村的必经之路堵上，把那些参天大树砍倒堵在路上，阻挠日寇的步伐。当时这棵板栗树已在被砍之列，后来因为离路较远，抬不动，侥幸活了下来。也见证枪林弹雨血雨腥风，至今老树的身上还留有鬼子罪恶的弹头，不过现在已经被树的纤维重重包裹，长成了一个个扭曲的木疙瘩。
在那经济困难的日子里，每到板栗成熟时，老婆婆就带上孩子们，黎明前就赶到树下等着天亮。听着板栗子从壳里掉下来，沙沙地穿过树叶，砸在树干上咚咚作响，然后滴答一声掉到地上，又跳起来蹦到草丛里去了。更巧的是 还有板栗子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头上，弹出一个响亮的脑瓜崩。逗得大家一阵惊喜，一笑了之。等天麻麻亮，大家就开始捡板栗子了，板栗子仿佛故意躲猫猫，藏进石缝里、土坑里、水沟里、草丛中…… 无论躲到哪里，也难逃过一双双饥渴的眼神。偶尔也有漏网之鱼，到来年长出幼苗，被移栽到别处长成参天大树。
小孩子捡板栗，偶尔趁老婆婆没注意偷偷塞进嘴里解解馋，老婆婆也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收集起来的板栗，第二天被背到圩上卖了，买回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家改善一下生活。
后来，国家政策好了，孩子们也长大了，出去打工赚钱了 ，家里经济条件也好起来了。老婆婆把捡了板栗，细心保存起来，等孩子们回家团聚的时候，这个一小包，那个一小包，把板栗分给孩子们，叮嘱道：“这是家里的东西，没打农药，吃了好。”
再后来，孩子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不稀罕家里的板栗了，说什么坚决不带。大家主要是担心老婆婆去捡板栗时摔倒。老婆婆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到板栗成熟的季节，总是把树底下的茅草砍掉，方便别人去捡。
有板栗白捡不要钱，这么好的事像一阵风传了出去。小屁孩们更是一清晨抢个早来捡板栗。或晚上摸着黑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来捡板栗。大人们三两相约来到树下捡板栗，有的还邀上亲朋好友，有的邀上上司……
这里的板栗大家随意捡着吃，没有人说。老婆婆满脸笑意，看着他们边说边笑边捡边吃。然后目送他们把板栗带回家去。仿佛他们替自己完成了一桩心愿心满意足地笑了。
岁月不饶人呀！今年老婆婆身体每况愈下，腿脚不灵便了，走路都要拐杖帮扶一把。也老眼昏花看不清了，板栗就在眼皮底下，就是灯下黑，看不见。
老婆婆还是喜欢到树底下来转转，咦？今年的板栗又丰收啦！老婆婆眉开眼笑。一茬又一茬的人来捡板栗。老婆婆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哪个捡板栗的人突然冒出一句：“那个老太婆今年死了吗？怎么没人砍掉茅草？真难捡!”老人脸上的笑容僵了，看起来有些尴尬。
这时，一片枯叶从树上掉落，在空中划过凄美的曲线飘落下来，融进泥土中。老婆婆喃喃自语：“难道要我捡给你吃不成？”一脸褶皱收紧了，纵横的沟壑中贮满了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