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02:10 阅读(0)
井
杨万功
狄虎抗着蛇皮带包下了火车。一出站，乘上往乡下去的小公共汽车坐三十多公里，下车后再步行十几里山路就到家了。离家越近，狄虎的心揪得越紧，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家里实在太穷，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回去了也没啥事可做。
高中毕业后，在家里无事可干，秋虎便独自到外面找活去了。他干活的地方是个私人开的小煤窑，离家有百余公里，用当时的话说，这是个典型的无证开采小煤窑。这个小煤窑座落在离乡镇十多公里的深山沟里。
井下比狄虎想象的还要黑暗。乘罐笼下井的过程中，身子像飘在空中一样，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这种感觉是他有生以来做梦也难以想象到的。
井下的巷道不仅黑暗，而且低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刺鼻的气未。巷道最低的地方不足一米。狄虎就是在这种巷道的尽头，一个叫掌子面的地方干挖煤活的。作业方式是将掌子面煤墙上的煤一镐一镐地往下刨，然后把刨下来的碎煤装进一个铁簸箕里面，用一根绳子一端挂住铁簸箕，一端跨到肩上，顺着黑暗的巷道向外拉，一直拉至井底。
窑主是按拉的次数给他们计量的，每拉一趟五角钱，一班下来，用劲干能拉六十多趟，算下来能挣三十多块钱，不歇班的话，一个月就有千把块钱的收入，比在家里苦熬强多了。
一有钱挣，那些下煤窑的汉子就把井下所面临的各种危险淡忘了，吃苦、受累、出力、流汗更是不在话下。
狄虎在小煤窑上住的是窑洞，在矿主开的大伙房吃饭，每月扣除掉吃饭、住宿的费用三百元钱，上满班还能净落六七百元。
这种日子虽苦，如果能够安安稳稳地维持下去，狄虎也就知足了。不幸的是井下发生了透水事故，涌水量很大，把井下的巷道全淹没了。
所幸的是这次透水事故恰好发生在交接班的时候，由于发现及时，没造成人员伤亡。
窑上的规定是每个月初发上一个月的工资。本来再有两、三天就能拿到工钱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负责井下事物的《老君爷》像有意戏弄这些受苦的煤黑子一样，朝井下放了一股子水。这股大水把老板的煤窑淹了不说，连狄虎他们的饭碗也冲跑了。
饭碗丢了，一个月的工钱也泡汤了。突如其来的横祸，让狄虎和他的工友们如同失去父母的孩子一样，既失望而又伤心难过。
天空飘起了雪花，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狄虎的面颊。狄虎把背上的行李放在站台前面的花池沿上，漫无目的地在站台前的雪地上徘徊——他就是在这里认识那对中年夫妇，并被他们带到那个小煤窑上的。在那里，狄虎熟悉的人只有那对中年夫妇和与他们一起的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对外，狄虎和他们的关系是叔、婶和堂兄。从外表看，他们的关系处得也算不错。狄虎内心里还真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看待。
煤窑被淹了，下井挖煤的人没了活干，只得各自回家。狄虎是在极不情愿中，无奈地与他的“叔、婶、堂兄”分手的。临別那天，他们与狄虎相约，十天后还在这里见面，他们再给狄虎找同样的活干。在这飄雪的旷野中，他们的话让渴盼找到活干的狄虎心里，不时涌起一阵阵暖流。
难捱的十天终于熬过去了。这十天里，狄虎没有回家，而是在车站附近流浪度过的。十天后，狄虎再次来到他们约定的地方等那三个人时却扑了空。踌躇之际，狄虎从站旁的售报亭买了一张报纸，打开一看，一条醒目的新闻让他大吃一惊。
这条新闻的内容是说邻县的公安机关抓获了两男一女作案团伙。他们利用介绍工作为名，在井下杀人、害命，然后向窑主敲诈钱财……
这三个人作案的特点是专门哄骗那些急于找活干的人，以自己亲属的名义把他们介绍到小煤窑上，然后再设法制造事故假象，把他们害死到井下，借机向窑主索要抚恤金、埋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