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脸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21:41 阅读(0)
好脸
陈洪涛
每每见他掂个袋子在路上转游,就有人爱和他说话。说话一准是,好脸,今天是干啥?
拾破烂,嘿嘿。
人家正常人回答没有尾巴,他有,一有就感觉他不精细。然而偏偏有人爱听这个巴儿,听了后还不够,又嘻嘻地问,家住哪?
在天上。
到哪呀?
乔沟。
从天上屌沟里,哈哈,人们又爆发一阵狂笑。
人们笑,好脸傻愣住了,木木的脸瞧着对方,弄不清人笑的底细。
这也难怪。好脸家住吴城岗。嘿,那岗呀,北向看着没多大起伏,打西向看,吴城岗就在天上。西向那位置就是乔沟。乔沟人称吴城岗为天上,吴城岗人称乔沟为屌沟。好脸拾破烂最远的地方是沟李。
其实,好脸就是脸好,这一点和他两个姐姐没两样。不过,两个姐姐不但脸好,还精明。那精明劲哟,拿乡下的话说,头发丝儿就能照见人影。
好脸除了好脸,却是傻。傻也不是一般的傻,那是真傻:不识数,说话憨到家,不会干活。小时,别人上学,他围着学校转。同龄人成家立业时,父母才让他拾破烂,好赖算是小营生吧。好在学校碎纸、矿泉水瓶随处可见,收拾收拾就能换个零钱花花。
以前好脸拾破烂轻如探囊,如今学校实行封闭化管理,就把好脸封闭在外了。好脸就戴个草帽子,拿个棍子,提个袋子,顺着公路找。前半一趟,后半一趟。前半先走右边,后半先左边,可谓俨然有序,风雨无阻。
每天,阳光之下,草帽之下的好脸顺着公路散步,眼往边沟勾,那样子就如觅食的鸡子,密切关注废品。一遍过去,那些破纸箱子烂薄膜、废铜烂铁什么的,一个不剩地溜进了他的袋子。
一晃好脸五十出头了,还在拾破烂。人家拾破烂拾个楼瓦雪片,他还是光棍一个。
这时人们发现好脸也变了,嘴开始嘟囔了。有人认为他是在唱歌。并且美好地想,如果那样,我们的好脸还有艺胞呢。谁知细耳一听,嘿,原来是腿疼了。这就对了,寒里热里,风里雨里侵蚀,腿脚有毛病很正常呀。不过,别人家腿疼了那是歇,要不是找医生治。他可好,在骂。
我叫你疼,我叫人疼,今天走你走三趟。果真,那天黑透透了,他还在走。我的天,好像不是拾东西的,是在较劲的。
今年他侄子当了村干部,想照顾他。因为他拾破烂一天实在拾不了几个大毛。
叔,别跑了。现在禁烧缺人手,村干部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任务。你就在公路旁防火指挥棚充当个人手,坐一坐吧。
坐一坐有啥好处?
晌午管饭,一天五块,和其他人一样待遇,外加一包烟。
嗯啊。
不过不能偷懒,盯紧地块,不叫着火冒烟。
嗯啊。
好脸猫在棚里了。棚里凉影一片,还有风,既舒服又好受。好脸这坐坐,那坐坐,有时还能躺着。躺着能看路上行人,车,关键还能眯缝眼,就如晚上睡觉。
麦茬白花花的,风凉丝丝的,一个大长天这样享受,好脸从没有过的。
好脸眼眯缝又睁开,睁开又合上。再睁眼见有人过来。好脸以为是领导来了,马上精神一振,站起来了。嘴里还没呃出声,不料,对方却递过一根烟。
他一手打了,不准抽烟!
对方一愣,随即陪笑了,乔沟咋走?
乔沟呀,嘿嘿,我着。我带你去,嘿嘿。
那太麻烦你了!不麻烦,我拾破烂的,熟得很,嘿嘿。
对方又一愣。
说着好脸领着那人,从高高的岗上,走到底底的沟里。
谁知,回来了,侄子正黑桑着脸等呢。
原来上头查岗,棚里没人,被熊了一顿。
那个侄子大喇叭腔开始熊了,说今天钱没了,饭没了,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