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牛肉汤的诱惑

 

 说起吃来，很多人都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女同胞们，一翻箱底，至少有能说上一个月的菜谱，不带重复的。她们中，有殷勤主持一份家的，五年，十年，二十年，温柔喂饱屋里头几个亲人。也有像我这样的，自打工作以来，我就与快餐默默相爱相杀六年，不离不弃，它冲锋陷阵，我就穿州过府。按这种感情程度，七年之痒是不存在的。每逢吃到好吃的，我马上七情上面，只求最饱。美食当前，做个饱死鬼也值。现在住的房子正对面，仅三米之隔，就是一家西餐厅。每天中午，隆重而热烈的油烟开始从阳台进来，像飞检一样，不提前通知，不打招呼，无处躲藏。连本地这股锅炉气都欺负我一个外来人员，暂时按下不表。听那厨房的声音，我能清楚无误地区分厨师在颠锅，在起菜，在洗锅等一系列“规定动作”。往往中午回来休息已是饭后了，所以闻着这味道，实在无感，甚至可以说是油腻并且厌恶。但如果是空着肚子时，人的本性，就恶魔一般，扎扎实实地狠狠浮上来，很露骨，很不女人，食欲爆表。

 除了单位饭堂外，最常去的一家快餐店是单位旁边的一家牛肉汤店，离单位三十来米的距离，黯淡的门口，简陋的装修，位置也不当街。一看这样子，什么黄金铺面、旺铺之类的字眼和它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既然要写它，自然有它吸引人之处，没错，它比别家店好吃那么一点，OK，那它胜出。毕竟当下餐饮业竞争大得无与伦比，尤其是这种被迫“大隐隐于市”的小店，有点优势那就别放过，也就这点优势，吸引了我这种几乎天天要去吃一顿的懒棍，不用打八折，也不用打骨折，到了下班时间，我就准时打卡，是一个死忠粉。老板娘也知道我天天去吃，周末她总问我是不是加班，别给我单位抹黑，真没加班！虽然我每次点的都是一样，但她次次都要问上一遍，而我也次次重复地回答着，像计算机在执行指令一样。

 

 

 写到吃，有些人喜欢拉出名人垫背，这种“我的朋友汪曾祺”体，往往有踩在巨人肩膀的感觉。我拉不出名人来，美食书籍看得少，美食也吃得少，我只中规中矩地说这一碗牛肉汤。这家店由一对夫妻经营着，有四个儿女，都还小，最小的才刚会说话，看他满店乱窜，但并不捣乱，算半个乖宝宝。大女儿一放学就过来帮忙，机灵，勤快，模样也俊俏，和老板娘一个模子。小店着重在一个“小”字，咱单位的“明厨亮灶”工程也根本没考虑将这些小芝麻店纳入，所以下了单后，也看不到厨房里如何刀光剑影，客人只能坐等，巴巴望着厨房端出来的第一份就是自己点的。对于这店而言，厨房是核心部位，我总想进去看看老板是如何做出一碗让大家都满意的牛肉汤的，因为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工具，我在家只能做出五毛钱素肉的口感。说回牛肉汤，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等我的牛肉汤上来后，用汤匙搅拌着里面的肉片与配菜。这配菜有时是枸杞叶，有时是冬瓜，有时还可能是红枣当归一类，像古代皇帝翻牌侍寝一样，点到哪个妃子就哪个妃子。鼻子贪婪地吸着滚烫的汤气，味碟里倒上酱油和辣椒酱，再添上一碗白饭，这便是我的一顿饭了。夹起一片肉，发现这家老板采购牛肉是真讲究，估计是牛腱子肉。几乎片片肉都能看见条状的筋，厚薄均匀，逆纹而切，大小相仿，稍微收缩，呈浅咖啡色。入口后，不腥不柴也不粗韧，但在汤里没见着去腥一号选手姜片一类的调味料，也没有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葱头，甚是好奇。口感是那种介于爽嫩与韧劲之间，刚刚好，动人得不得了。一片肉，沾一沾酱，就一口香米饭，吃一口是一口，真是好胃口！我判断一份快餐是否加了味精，就看吃完后是否感觉口渴，如果渴了，一定是加了。这是一条金标准，屡试不爽。一直没敢问老板他是如何对牛肉进行前处理的，怕他怀疑我窃秘。每次我去洗手，都偷偷往厨房里多看两眼，除了镬气充满整个厨房，我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随着吃的人越来越多，他定是有自家的秘方，只是秘而不宣。这种无限接近家常的味道，使我成为常客，也招蜂引蝶般吸引了不少别的食客。尤其是猪肉身价坐火箭般高升后，这里的牛肉汤还保持着原价，数量上也没失控，所以，店里的人总是满满的，常有拼桌同食的情况。现在太阳狂热地侵略南方大地，空调的冷气只管辖这几十平米，更显得生意兴隆。每次来这里吃，我从没有思想斗争，从不顾及自己的体重，汤遭殃，饭扫光，吃完，可以上沙场点兵，西北射天狼了。有时就净吃肉，净喝汤，不沾酱，原汁原味，这是生活的成色；味道不够，就加些辣酱，这是放肆的嗜好；菜单里没有，老板厨房有，这是老饕的待遇；老板招手，知是旧人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最好吃的”牛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