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了，娘又生病住院了

 

麦子黄了

 

  总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然而，我不会忘记，而且，也从没有忘记。

——题记

 

 麦子黄了，娘又生病住院了。这是娘住院的多少次，就连娘自己恐怕也记不清了。救护车把娘拉走时，娘的双眼紧紧闭着，我们姊妹几个得知这个消息时，惊得不知对着电话该说什么。千祷万祈，娘终于被技术高超的医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护理娘成了接下来的重要任务。尽管我们对娘的看护无怨无悔，倾心尽力，但疫情前后，我们兄弟两个的工作的确是琐碎而繁忙的，一个星期下来，我们已溃不成军。看在眼里的姐姐，郑重的对我们说，你们都上着班，忙，我的俩孩子自己能照顾自己，还是让我来照顾娘吧。

 一个月后，娘康复出院，我们姊妹几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生活又恢复到正常。

 星期天，我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探望娘时，娘正戴着老花镜专注地看姐家的全家福，一看到我，就对我说，“你姐真有福!”说话的语气里斟满了喜悦之情。我也觉得我姐有福。照片里的姐虽然五十多岁了，但身材有致，一件红色的旗袍，把姐妆扮地跟城里人一样好看。七年前，姐家在县城里买了房，前年又买了车，两个孩子还忒别争气，一个去年考上了外省的一所重点大学，一个大学毕业上班后，娶了个模样好、心眼又好的媳妇，媳妇又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小孙子，你说俺姐是不是有福?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学校工作整天不回家，母亲一个人忙完地里忙家里，无暇管我和哥，于是就把我和哥丟给姐照看。于是，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小一点的男孩，手里牵着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成了故乡人记忆中的风景。姐因照顾我兄弟俩，耽搁了很多功课，但后来都被她一点一点赶上了。姐上初中时，娘由于长期辛苦劳作，患了病，病好后，再也不能干活了，于是，家里的轻活重活全落在了姐的肩上。姐初中二年级下学期的麦假里，为了抢在下雨前把麦收回家，姐拼了命的割，腿因蹲得太久，僵了，她就跪在地下割，等到把麦子割完，姐也累得站不起来说不出话了，最后还是好心的邻居用架子车把姐拉回了家。从次，姐落下了腰痛的毛病，直到现在偶尔犯一次还要在床上躺好几天才能好。

 

 

 

 由于长时间在地里干活，姐的功课因落下太多便再也赶不上了。这时，我和哥相继进如初中学习，两人的生活费、书费和学费，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个不小的开支，仅靠父亲微薄的工资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姐决定外出打工。

 姐打工的地方是县城里的一家私立幼儿园，管吃管住。刚开始每月50元工资，后来因为姐工作出色，又兼给幼儿园的教师、学生做饭，老板就每月给姐增加了三十元，这样姐每月就有了八十元的工资。八十元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尽管姐那个年龄的女孩都爱美，但姐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件漂亮的衣服和稍贵一点的化妆品，除去买每月必须品的钱外，她把剩下的钱全给了哥和我。

 读高中时，学校和姐教学的幼儿园离得不远，我就乘着休息时去看姐。等见到姐时，只见姐一个人正在那里做饭，老大的一口锅里正冒着热气，姐被白色的蒸汽罩着，看不清她的脸，只见一个瘦瘦的身影在不停地忙活，我心疼地叫了一声“姐”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了，泪在眼里直打转儿。等姐看清是我后，着急地叫道:“快，快进来，外面冷。”姐给我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饭，叫我在厨房吃，然后，就提着一桶一桶的饭送到了教室里，等全部送完，才匆匆地扒拉了一碗已经不冒热气的饭。吃完饭，姐关切地问我，在学校吃得饱吗？嘱咐我不要俭省，正长身体呢。跟姐才说了一小会儿话，就见各个教室里的空碗都提了回来，姐赶忙去洗碗，正洗着，忽听姐“哎呦”一声，眉头紧皱，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我走近前忙问道:“咋了，姐？”姐赶忙说:“没啥。”只见她把手在水池外边使劲地甩呀甩。我捉住姐的手一看，泪“涮”地就下来了，这哪儿还叫手哇，红肿地像发面火烧，好几处都裂开了口子，有红红的血水冒出，我忍不住哭出了声。姐眼红红的，劝我别哭，说：“过了冬天，就好了，不要紧。”临别时又嘱咐我:“弟呀！你可一定要好好读书啊！”望望姐发皴的脸、红红的眼睛，我明白了，我读的不是一个人的书，是姐和我两个人的书。我和哥俩人没有辜负姐的嘱托，先后进入大学学习。而姐则一直用她辛苦挣来的钱供我和哥直到大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