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养水草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22:58 阅读(1)
朱立成散文|养水草
作者简介：距离，八零后男性，原名朱立成，浙江嘉兴人，热爱阅读和写作！
在我的记忆里，我小时候家里是养过几只羊的。我家楼房的东边有几间羊房，那几只羊就住在羊房的西边套，东边套住着的则是猪。猪的住宿条件相对更好，地皮浇了水泥，而羊的房间就只是泥地上撒满了干枯的稻草，用木头栅栏围着。栅栏外面放着一个长方的石头料槽，羊们只能从栅栏缝里探出脑袋来进食。
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羊们都有各式各样的草或菜叶子可以享用，唯独到了冬天，料槽里的吃食就只剩下单调的一种了。羊房的角落里堆满的水草，那就是羊们一整个冬天的三餐所在了。水草虽被低温冻得失去了绝大部分鲜绿，但却丝毫没有枯烂的迹象，就这么堆着也还能保存很久，甚至当羊们咀嚼的时候，还能发出异常清脆的嘎啦声，让冬日的羊房更显几分生气。
在听长辈回忆往昔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在万物凋敝的冬天，这么多水草是怎么轻易得来的，更加不知道，这些水草竟然也是像一只只羊那样被人含辛茹苦养了一年才给养成才的。所以当我在餐桌上听见老妈说到“养水草”这个词的时候，内心汹涌而至的好奇终于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得偿所愿。
一入四月，轻风渐暖，春的意思就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按照父母亲的回忆，水草也进入了蓬勃的生命期。所以四月初，就是投养水草的黄金时期了。靠一支篙撑着，水泥船吃力地从倪家港游进了长水塘，来到份属于自家的水域后，就要尽量稳扎地泊在河边。
船上的竹子每根都是三四米长，两头都事先经过捆扎，以防在打桩的时候裂开。先徒手用力气把竹子直插进河底的淤泥里，大木榔头随后一锤一锤砸在露出水面的一端，直到竹竿稳稳地立在水中。待一圈竹竿全都立毕，再用事先搓好的草绳将各竹竿露在水面的头一一连接起来，才算是给水草的养育准备妥了围栏。
最后一步就是把成功越冬的种水草投到围栏里边，用尖齿铁鎝将厚重的老水草抓至松散，使之均匀分布在围栏内。为了稳固起见，有时候还需要在整片种水草之间再加几根草绳完成固定，甚至还有拉一根草绳栓到河岸上的木桩或者大树上的。不需多少时日，水草就胀满了整个草圈。
时值春夏，家里的牲畜都有充足的食料，养水草是为了让它们越冬时吃的。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前，水草的命运却还要饱经风霜。在台风来或者西北风起的日子里，狂放的大风和来往大船荡起的水波相互怂恿，也不知道是谁扯断了牵水草的草绳，只是还了水草久违的自由。水草遂了心愿，便开始撒欢似的在河里乱蹿，通常到了天黑，各家的水草都已经分不清楚哪一块是哪家的了。
爷爷全年投身农活，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了却还不息，回家总是在八点以后了。扒拉一大碗冷饭之后，他就又顶着大风出了门，抓紧时间逮着一块和自己记忆里有几分相似的水草就将它顺着河岸牵回自己家的水域，并重新将其栓到更牢固的地方。这一过程可以说是养育水草过程中最艰苦的部分了，水草沿着河岸回家，沿途种满了竹子或者桑树，爷爷瘦小的身子在其间穿梭起来倒是显出来了优势，但长长的两齿抓耙却成了妨碍，却又不能舍弃，抓耙有着三米多长的竹柄，是牵制水草走向的法宝。就这样，爷爷回到家里通常已是夜里十点之后。
据爷爷回忆，往往一年下来，就有七八次类似的经历，水草有时候跑得近些，有时候跑得远点，还有运气不好跑没影的时候。说是跑没影，其实也有可能是先被别人拖回家了，这种事情说不清，也没人会想要搞清楚，那时候的左邻右舍，一律都是老实人，相信水草是沿着长水塘跑到天涯海角去了。遇到这样的时候，就只好花点钱问邻居买点水草了，不然羊房里的羊估计撑不过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