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酱香家韵》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22:26 阅读(1)
散文《酱香家韵》
虎林作协 (刘悦春作品)
不知远古浩繁的史志中,有沒有关于酱的记载,也不知惊人的考古发现中,有沒酱的远古信息。我家祖传习惯,桌上不可一日无酱。无酱,就淡薄了家的味道。无论沒有什么菜,不能沒有一碟酱,无论什么山珍海味,也不如自家酱的韵味。鲁迅笔下的乌鸦炸酱面,令嫦娥吃得逆反,我们乌苏里农家有句古话,说酱是百菜魂,魚肉有吃逆的时候,酱,永不腻人;走遍天涯海角,尝遍千家百味,永不忘怀的,是自家酱的滋味。酱味和家味已经融为一体,渗透着和睦温馨牵挂。
“酱是百菜魂”不是溢美之词,农家菜总是离不开酱。酱吵:土豆丝、白菜片、韭菜、粉条…….. 酱炖:茄子、辣椒、豆角、河魚…….. 最具特色的是酱蒸:鸡蛋、茄子、辣椒、土豆、魚……. 可以蒸单样,也可以蒸“杂烩”。鸡蛋搅酱加葱花,蒸好后上面鼓起一个大馒头,又嫰又鲜,漾溢着淡淡的酱香;土豆条加酱佐葱花,蒸好后搅成土豆泥,稍凉后又粘又沙,口感细腻,酱味悠长,是老人孩子的可囗菜,这都是蒸单样。土豆、茄子、辣椒一起是蒸三样(杂烩)。最省事的是生蘸酱;大葱、韭菜、黃瓜、白菜、辣椒、香菜、山野菜……都可以蘸酱吃。把酱味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是酱炒,炝锅时,酱味哼着嗞滋啦啦的小蒸腾缭绕,前街后巷都浸人心脾,这特有的农家香,爽神清心,温胸暖腹。
酱,是有地别和家别的。早期乌苏里流域,居民多是外来客,以山东辽宁为最。闯关东路上带着自家的酱,眼光长远的还带团酱引子,使自家酱不致于隔山绝水。山东辽宁的酱做法各不相同,有日晒法,有缸藏法,我毌亲是乌苏里生人,学的是缸藏发酵法,并且自己摸索,变黄色为红色,主要在酱豆火侯和封缸发酵的把握上,豆烂了,不起锅,文火再烀一天,豆变成了红色再出锅。其次,是充足的发酵时间。这样做出的酱是醒目的红,许多人以为是加进了酱油,爷爷说:“丫蛋(姐姐的乳名)妈琢磨出的新方法,哪里加了什么酱油”。妈妈的酱,色香味都给家庭增了光。
酱,承载着乡土情韵悠远绵长。有一次我去外地朋友家,未进门,那烹调的酱香已冲溢鼻孔,一下子让我有了家的感觉,眼前朦胧起自家院落,隐约看到毌亲正在锅前忙活。酱香,总是牵肠挂肚。
同是乌苏里农家做的酱,在行的家主妇说,各家是各家的味道,各家有各家的模样,公认的评定标准是,模样俊,颜色好,味道鲜。这时,酱已不再只是盘中之物,还成了文化載体,传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以酱评人。酱做得味道好,颜色鲜,模样俊,标志着家主妇心灵手巧,干净利索,持家有道。许多老人把酱评发展到极至。我奶奶到亲朋好友家,常看人家(特别是新媳妇)的酱缸酱碟,仗着辈高位尊,径直揭开人家的酱缸,或端出酱碟,酱面缸囗碟边无残酱、无垢渍,沒长毛,为心清脸净,叫模样俊;酱的色泽不昏暗,不惨白,色深而亮者,叫颜色鲜。所以家家做酱都是一件大事,不敢掉以轻心。
上乘的酱味,有芝麻香型,吵豆香型,我毌亲做的是苹果香型。有一次,远在鸡西市的四姨家,孩子放学回来,闻到了苹果味儿,四处找,终于在桌上发现了一个荷叶包,苹果味是从荷叶包里散发出来的,那是我母亲从乌苏里江边梢去的酱。从此亲戚圈內都把我家的酱叫作“苹果酱”。酱缸一开,苹果味四溢。有一个外地亲戚,试仿母亲的苹果味,将苹果切丁入酱,结果一如既往,白糟踏了二斤苹果。
毌亲说,酱的成色,第一丝好引子,第二选好豆烀好豆,第三讲究封缸发酵。毌亲做酱,不亚于上讲究的茶道,既郑重其事,又虔诚其心。头年先做引子,毌亲说:“别叫做,叫‘丝’,‘丝’酱引子,谁也不许乱叫!别坏了我一年的大事。” 妈妈用两手握引团,我们也想做个团儿玩玩,我们被严厉制止,“你们的小脏手会坏了我一年的大事。” 引团子放在柳条筐里,下垫豆秸,上盖小叶樟草,放在饭锅的空中,那里不冷也不热,温度必须适当,让它变色。变什么色呀?变好的引团灰黃苍老,难看死了,象石一样坚硬。但是,砸开后是个花花世界,赤橙黃绿。而且,颜色都是呈丝状分布的。我们这才明白,“丝”和“变色”,都是成功前的虔诚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