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学问

     田成章见了刘悦春文字后，曾经评价说“他不光是虎林，也是鸡西的一个文化人，很难得。”

        刘悦春的文字有老舍笔法。文字平和、自然、朴实，乐观而睿智，盈动着满满的人情味。他的散文中有着对市井文化的关注，把小市民的生活解析得透彻而淋漓畅快。在平淡又风趣的写作中把自己的人生理想也表达了出来。我们从中也能窥见虎林以至鸡西地区的一段时代风貌、文化发展轨迹。

 

         小巷里的学问

       虎林作协  文/刘悦春

我们裙子底边巷今年夏天有了新气象。两个光膀子巷民为名词争得面红耳赤，电视里台湾驸马因股票马失前蹄，引得他俩议论到蒋介石的岛上政权，一个说叫“国民政府”，一个说叫“民国政府”，旁听的也是鸭子听雷。恰好一小学青年教师回巷，人们请他给个标准答案，教师摸了摸头，摸出个回答的话是：“就象拜拜和再见，牤子公牛一回事”。没几天，又出了一桩公案，因小狗进园践踏了菜苗，苗园主妇骂了狗，狗主妇不让劲了，正在争得没法下台的时候，魅力四射的大厦老板娘出现了，手里举着一张报纸，用时尚理儿对双方说：“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就当什么也没说，没听说‘难得糊涂’嘛。”双方都说自己一点不糊涂。

已到了天命之年的退休教师老由，爱研究风俗民情。但他从不直截插嘴，就是个在一边听。

他认为有人群的地方必出学问，出学问的地方也必少学问，正因为少学问，人们才有心思去创造或引进学问。他在自家庭院葡萄架下，能把巷里风情一览无余。他欣赏小巷里的闲谈，阔论；关注感慨、悲凉、欣慰、狂喜。说这就是小巷的民生。说高楼大厦里的住户，人际交流荒芜了，邻里情感空白了。说人间宽松、坦率、生动、情感丰富的舞台，得巷天之独厚。然而今天，魅力老板娘的时尚宣传挨了当头一棍，人家那俩主妇说自己都不糊涂。她用将报纸在空中一抖，哗啦一声，抖出个大窟窿：“好啦好啦，算我没说，行了吧？”她甜笑着，用媚眼扫了扫那两个争执不休的主妇，轻轻地来了一声“呸，我好心赚了个驴肝肺。”说罢，转身回走，依然笑着。“谁说你驴肝肺了？”两个主妇追她去了。由老师看罢，由衷地“嗐”了一声，他钦佩这化解纠纷的学问，里面满是技巧。抖报纸，大概是转移注意力，“赚驴肝肺”的说法，变主动说和为被动受屈，成为矛盾漩涡的受害者，其实是搭了个让双方下台的台阶。自始至终的笑容，信息量最丰富难解。由老师五体投地，这化解矛盾的技巧、方式、风度，都是自己呆板性格呆板知识永远学不来的，也是任何教科书都望尘莫及的。巷子里不仅五花八门的不论巨细的信息滚滚而来，情感世界也和风细雨，也波浪滔天；就连摩擦，那火花也时常小巧得可爱。老由不由得赞叹，精神物质的互取互赠，知识学问的互匡互正，真是人间的一大快慰。园里的青菜，锅里的煎煮，你送我一把，我送你一盘，那份温馨和气常常会让那些高楼大厦垂涎三尺。

失色而面子无损的，是那位小学青年教师。有一次他领着儿子参加路上闲聊，儿子唱起了《三字经》，有人问《三字经》是孔子作的吗？青年教师说是吧。闲聊的话题风吹柳絮，不知怎么吹到减肥美容上去了，魅力四射的大厦老板娘问由老师：“青菜萝卜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报上说这样能减肥美容，一个叫什么桥的人写的，这天‘水上’哪弄？”“就是雨水”由老师说，“是清朝画家郑板桥的对联，不过，你对孩子可别说他为减肥美容写的，他是因为吃不饱饭说的牢骚话，他还有一副联是：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沒活干吃不饱还用减肥吗。”“那雨水到底能不能美容？”魅力老板娘不依不饶。“美不得呀，如今的天水是酸雨，是污染水，有害的。”“天上的雨怎么能酸了呢？”有人问，“你看”由老师往西方一指。落日余晖里，隐约着几个参差不齐的烟囪，朦胧着水墨色晕，“就是烟，还有汽车尾气，让雨变酸的。”“去他妈的，尽坑人。”魅力老板恨的象打孩子一样拍了一下手背，扭身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