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个飘，吹的是时光的口哨。

雪花那个飘

鸡西作协  文/张利波

又见雪花飘，依然如记忆中那么傲骄，总是轻轻地在空中摇啊摇。看着蝴蝶般的雪花在空中迈着轻盈的舞步，踏着舒缓的节奏款款地走来，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轻叩着久闭的心门，击打在记忆的窗棂，记忆便融化在了雪中。

雪花那个飘，吹的是时光的口哨。

那一年我刚刚十岁，一个人在飘雪的暗夜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回家的路是那么孤独、冷寂而又漫长。那个冬天，由于不小心打碎了眼镜片，家住小山村的我，便到很远的城市里配眼镜，由于父母工作都很忙，于是一个人乘近两个小时的客车到达亚布力镇，转乘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到达了配眼镜的城市——牡丹江市，配镜很顺利。回程下了火车后，已下午四点半了，刚下火车，纷纷扬扬的雪花便飘落在头上，冷风直往怀里钻，坐上回家的最后一趟客车了，车上人很少，乘务员说装满人再走，这样在车上又等了一个半小时，车很旧，连车窗都是用塑料布遮挡的，没开时，窗户就被风刮得呼呼响，行驶中，响声更大了，如口哨般鸣响，风也会从缝线里灌进来，心想，只要能安全到家就行啊！可刚刚出亚布力不远车就坏了，问司机师傅得多长时间能修好，司机说“不一定！”，想到明天还要上学，又没有住的地方，索性就步行往家走吧！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脚踩着雪窝，每迈一步就吱吱咯咯，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群山如熟睡的婴儿一样，路边的树丛在风的吹动下发出令人惊恐的沙沙声，那时的亚布力林区大部分还是原始森林，冬天里经常有黑熊、野猪、狍子等野兽出没，一个人穿行在山间心里时刻如揣个小兔子一样，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离家还有很远的距离。寒冷加上害怕使自己不敢抄近的山路走了，便回到了公路上，虽然是夜晚，但还是经常有运送物资和木材的老解放和东风汽车通过，站在路边拦了好几辆车都没停，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拦到了一辆拉豆油的货车，驾驶室里已坐了三个人，加上我四个人挤在一起，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了，爸爸、妈妈、姐姐都还没睡，都在等着我回来。吃完热乎乎的晚饭，钻进暖暖的被窝，耳边还回响着口哨声，那一夜似乎都没有停，即使在梦中。然而雪花在我的心中却飘得好远好远，好美好美！

雪花那个飘，弹的是季节的民谣。

那一年我已二十岁，一样的日子，一样的时光，冬日的轮回依旧是儿时的模样，然而这个冬天的冷阳下一个生命孤单的老去——那是陪我长大的奶奶。腊月的天是那么的寒冷，记忆中冷得彻骨，家乡的冬天常常都是零下三十度左右的气温，从嘴里呼出的气瞬间就会凝结成生霜，鼻尖也会冻得通红发白，当我接到信息从大学赶到家时，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记往在我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因在铁路边放鸭子，坐在火车道上休息，没有发现森林小火车的到来，意外车祸去逝了，奶奶便一直守寡。还记得是凌晨奶奶在茅草屋的土炕上离开了人间，奶奶的去逝也如窗外飘零的雪花一样坠落到了尘间。捧着奶奶的骨灰盒来到家族安葬先人的小山坡，那里好大好大的雪，一脚踩下去，雪没及到腰，我和爸爸，还有亲属费力清理出一块三平米见方的空地，露出了冻得坚硬的黑土，还能看见一些冬眠的枯草。我们先用铁钎、镐等刨出一个小坑，然后把带来的稻草放在里面点燃，这样就能把冻得坚硬的土地烤化，然后就可以用铁锹挖土了。天空中依然飘着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但瞬间融化了，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顺着脸往下淌。坑挖好后，垒了几块砖，然后把奶奶的骨灰盒放在里面，上面再埋上土，堆起了个土包，祭拜一翻后，我们就回到了家中，一行人一路无语，雪花还是一路地飘洒。我仿佛听到了飘荡在空中那哀伤的民谣，那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雪花那个飘，唱的是岁月的歌谣。

那一年我已过而立，自己是一名教师，寒假的到来，标志着家访的开始。那时通讯不发达，很少的人有传呼机，只有极个别人才会有大哥大（最早的手机），所以老师与学生家长进行直接沟通，主要是家访。由于学校地处城乡结合处，所以学生大部分来自附近的农村，有的学生家离学校很远，因偏偏根本就没有公交车，学生上学夏天时骑自行车，冬天只能步行，所以夏天暑假家访时我也可以骑自行车，但冬天就只能步行了。还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到一名学生家家访，那个孩子的家住得很远，步行单程需要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虽然远，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因为这个孩子临放假时跟我说，下学期不想念了！因为家里面只有爸爸带着她，妈妈在她几岁时就改嫁了，她的爸爸认为女孩子学习也没什么用，已经长到十五岁了，不上学，在家还能干点活，过两年就找个人家嫁了吧！基于此，我就特意挑了一个晴天出发，不巧的是走到半路，就下起了小雪，一个人走在通往学生家的小路上，说是小路并不小，那是牛马车行的路，车辙中间相对好走些，翻过两座山，穿过五个小村庄，到了她的家，恰好她的爸爸也在家，家里住的虽然的砖瓦房，但家里的家具很少，不过收拾得非常整洁干净，坐在炕沿上便好她爸爸唠起孩子学习的事，她爸爸始终觉得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念书没有用，还要花钱。后来在我耐心的说服下，她爸爸同意让她下学期接着读书了，且说，如果考上高中就接着让她学习，考不上就回家务农。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还下着雪，但我心里那个晴朗啊！只可惜半年后，她没考上高中，那天后的第二年春节前夕，有一个学生告诉我，我去家访的那个同学要结婚了，老师你去不去啊！我心里一惊，她才十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