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瓜香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8:36 阅读(0)
一路瓜香
鸡东作协 惠相海
帽檐下面那张嫩脸甜脆脆荡开一串笑。瓜挑子撂下了。
眼前是一条刚刚揭去草苫子的水泥路，湿瀌瀌透着水味的清爽。女人的两脚就踩在平板如镜的路面上。她是挑着瓜沿着这条新修的水泥路走来的。路还在往前延伸，筑路工正在把长长的铁板在前面接起来，她知道，这条路一直会修到冬天才能停下来。
瓜挑子挑在女人身上,倒让走路的姿势带出几分优美。那是多年在泥泞土路上摇摆出来的。这让那些年轻的筑路工老远就瞪大了眼睛瓜挑子一落地，立刻围上了。好香呀，芝麻粒？香到骨头啦！自己种的？哇，咋种出这么好的瓜呀？黑土地?山坡地?沙流土？
一口气磕开半挑子，吃得口满肚胀。吃完了,舍不得走开，围瓜挑子转。找各样的话题。
柳毛河的？有人想知道这女人住在哪。能把一挑子瓜挑到筑路工地上来，想着那路不会太远。柳毛河离这里三里路，原来是有名的烂泥洼子，那些跑车的司机一听柳毛河，脸就阴得像死了情妇。筑路队在那里干了一个月，把烂泥洼子修成了一条平光硬板的水泥路。
女人咯咯笑。不回答，叫问话的猜。女人的笑依然很诱人。
要么是黑瞎沟？一个女人挑着瓜挑子，不可能来自更远的地方。黑瞎沟的路也是这支工程队修的。那里的路比柳毛河还差。上坡像走刀背，脚下哗啦啦淌石子，过河走独木桥，蘑菇一筐筐烂在沟里，干着急运不出去。路修好那天，一车山野菜出了村，车上挂起了一幅大红标语，上面写着”黑瞎沟绿色山菜出山了”！好喜庆啦!
女人咯咯笑。没猜到。
不会是牛心山吧？问话的把眼光又落到女人的身上。牛心山比黑瞎沟还远呢，那里的路更难走，筑路队在那里足干过三个月！那么远的路，空行都走得腰酸脚疼，何况还有这百十斤的鲜瓜子呢？再看看这女人，汗不湿，气不喘，象扭秧歌一样轻松，不像啊？
女人说你猜不到，是三棵树。
十几张嘴巴哑了几秒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三棵树！？女人笑笑，不信吧？
没有人怀疑面前这个女人。他们只是觉得像个奇闻。一个村妇，挑着一挑子瓜，从早上一直走到中午，三十里路，只是为了让这些修路的人尝一尝她的第一分瓜的口味。这类事好像应该发生在上个世纪。
为当年的一句话呀？
女人说自己和修路队的头头曾有过约定。路修好了，无论多远,她都要挑着瓜挑子,把第一分瓜送给修路的人。女人说，约定是在一个酒会上，她们碰过杯。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可有人立刻省悟过来。啊呀，你是瓜姐刘丽丽，我在电视上见过，和县长握手来的！
女人咯咯笑。女人说，就是那次的酒会，她和筑路队的老大同桌，碰杯为约，还有县长作证呢！女人说，去年三棵树的路通车了，是十月份。己经过了瓜季。所以我只好等到今年瓜季。女人说今天她是特来践约的。
筑路工听女人说这话，忽然闭了嘴，心里像给什么东西猛扎了一下。有些痛。互相观望了一下，终于又试探性的问：你说的老大——
王子良呀？女人的眼睛在人群里四处寻找着。
十几张嘴又一次哑住了。人们不想告诉这个女人，他们的老大己经在半月前被上帝调走了。肝癌。临走，还拄着根手杖到工地上看一看。
女人的眼圈红起来。
中午饭多了一个座位。是那个女人的。一样的饭菜，只是女人多要了一个杯子。里面是酒。女人端起杯面向南，说老王你听着，我今天是来给修路的哥们送头份鲜瓜子的！一杯酒洒在地上。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老王，瓜姐给我们送瓜来了！瓜姐还特意给你送个瓜王，你尝尝吧！
一颗大大的芝麻粒瓜在桌子上切开。瓜香立刻透进每个人的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