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7:12 阅读(0)
走 了
文/灵玲
本来,不走的。
以为熬过酷暑,待天气凉润了,起床,搬个小凳,去胡同口找赵大妈聊天,或跟那个倔老头下盘棋的。
床上的胡老爹悠悠的寻思,想翻个身,换个姿势躺着,可这秋后的伏天,依旧炙热难当。
他的身上有许多汗,虽然床边守着的儿子,沾着湿毛巾,一天两遍地擦洗,虽然空调温度调到25度,胡老爹还是热,从心里往外的灼热。
儿子问80岁的老父亲喝口汤不,老人家听的真亮亮的,他是饿了,想嗯一声,喉咙里有什么挡着,出不来声。
完了……他想。
一年前,儿子带他去黄山。坐索道,游光明顶,好生快活,他把一辈子的苦熬苦挣的痛,全部丢进万丈深渊。回来,一路捡着快乐,存进脑袋里,老牛样的留着,反刍。
老家里,他一个人,除了给自个弄点吃的,洗自个的衣裳,余剩的时间,搬个小凳静静坐在胡同口,把脑袋里漂亮的黄山和遇到的新奇事、包括这辈子住过的大宾馆,那高级的吃喝拉撒,一点一点嚼给赵大妈听,惹得赵大妈羡慕好多天,并时不时地摸出手机,几次想着打给她儿子,她也想去黄山……
倔老头儿,不吃这套。人家才不管你去哪里哪里的见世界,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有关系的,谁棋子被吃了,不带悔棋,不带抢棋子,不准收起来。倔老头守着棋规,一坐半天。
胡老爹眼睛怔怔的盯着床顶的帐子,想让儿子扶起来,靠躺椅上去,和倔老头把那一盘棋利索下完,省的倔老头儿说他贪赖 : 躲屋里不敢出来,怕了人家棋艺高。
儿子望着爹,问他,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呀,说出来,啊。
呸!他听了真亮亮的 : 打算我走了哇!没门,我还要跟倔老头儿杀一盘呢。
可惜,他的心思,儿子不明白。
外头,烈日狂躁,连看门的大黄狗都伸着长舌头钻进屋里,无心去管谁来谁不来。
胡老爹的三只老母鸡,躲在树荫里朝大门口张望,天天里,一个中年男人撒点谷子,算是三餐的伙食,喝水的待遇男人给取消了,母鸡们自个儿飞出院墙,去半里地外的池塘咕咕一顿。
母鸡们等着胡老爹给饭吃,那白米饭,老爹总吃不下,会全给了它们。
棋盘上的棋子,摆的端端正正,倔老头等着谁,却又滿不在乎地一个人下棋,黑方红方,左手右手对弈,他在研究如何三招置胡老爹于死地。
突然,巷子深处,传来鞭炮声,一些不认得的男男女女,还有小孩儿匆匆的经过他摆的棋盘,穿过巷子,去了胡老爹家。
莫非……没有吧。
老人站起身,慢慢收拾好棋盘,一手拎着方凳,一手提着两只塑料小马扎,胳肢窝里夹着棋盒子,朝胡老爹家慢慢挪步。
老远,听见赵大妈的声音,夹杂着许多陌生人说话的余腔,听不清赵大妈的大嗓门具体什么内容,反正是关于胡老爹的话题。
进得院子,胡老爹儿子迎上来,两手搀住老人,双膝一跪,说,他爹走了。
倔老头也不说话,示意这儿子起来,挡着他的道,老人径直走进胡老爹的屋里,床前,低头仔细看看已去了人的样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