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父母余年

 

陈阳

 

 

成功的时候，谁都是朋友，唯有父母是失败时依然爱我们的人。父母二字，万爱千恩百苦，每每念及，为生活疲惫的心瞬间满溢柔情，五味杂陈后丝丝回甘。我们苦苦跋涉，抵达远方，父母的爱守护一程又一程。家的烟火能穿透岁月和命运起伏，是游子不变的慰藉和牵挂。

夏风不燥的周末，鬓满银丝的爸爸带着花镜，兴致勃勃拿给我一本单位编的书，印有他写的诗和文章。字里行间满是爱国情怀，我和妈妈相视一笑，夸他写的很好。爸爸品着赞美回到客厅，见他腰背渐弯，霎时感伤。儿时重现，小女孩拿着高分作文让爸爸点评，摇着胳膊讨要奖赏。岁月神偷，把父女角色对调，让曾经风华正茂父母日渐衰老，让子女倍感重任在肩。

父亲是大学老师，后做党务工作。他文革时期中学毕业分配到工厂，后来考上省城大学，知识改变了命运。母亲和父亲是同乡同学，也到省城读书，后来进入机关工作。爸妈都靠自己努力，在城市白手起家。我生于八十年代，幸与国家改革开放相伴成长，亲历了人民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社会贫富、思想差距逐渐拉大。虽然工薪家庭生活不算很富裕，但是书香作伴，也其乐融融。

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老师，是为人处世的榜样。全世界的好父母都相似，他们吃苦耐劳，竭尽所能给孩子好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妈妈勤劳能干，追求完美。她工作兢兢业业，与人为善，几位老同志出远门都把家钥匙托付给她。妈妈治家井井有条，节日丰盛的餐桌，是她对家人涓细无声的爱，也让家庭生活平淡中充满仪式感。现在她退休在家，依然保持勤劳习惯，很少手里没有活。身教胜于言传，我也学着勤奋踏实，从小学到大学都努力读书，考上重点大学，有了稳定的工作，终于实现赚钱回报父母的理想。但也让我总倍感压力，不敢有玩耍和松懈。好在爸爸性格开朗乐观，经常帮我减压，身为知识分子，他爱国爱党，也教育我树立高远志向，为建设祖国而努力读书。在我青春迷茫时，爸妈还找优秀同事引导我，让我更加了解社会发展规律，调整好学习方法和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

在父母眼中，孩子常是自我的一部分，子女是他理想自我再来一次的机会。父母也曾为人子女，也在原生家庭中塑造性格。爸爸常给我讲起他的家庭，在物质匮乏但精神充实的时代，正直严厉的干部爷爷，勤劳慈爱的裁缝奶奶，兄弟姐妹睡一铺大炕的艰苦岁月。他觉得爷爷对他们严管多，关爱少，不够懂儿童心理。他吸取经验，尝试和我交朋友，希望我有快乐的童年。小学时，爸爸骑自行车四站地送我上学，跟我谈天说地，大雪天只能推着车走。四年多的“自行车座的时光”是父女间最温馨的互动。妈妈家子女不多，条件好一些。姥姥家家风是勤奋做事，忠厚做人，我的舅舅和姨妈也是这样治家立业。祖辈和父辈，中国经济发展不很快，两代人差异较小；父辈与我辈，正逢中国改革开放，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改变巨大。所以，父母的教育与我的天性也曾从冲突，到融合。成长的过程，我也有叛逆，觉得父母的思想陈旧跟不上时代，也曾激烈争吵，但是成熟后明白，羽翼丰满不能看轻父母。父母也是初次做父母，没有他们负重前行，我怎能岁月静好地读书？我们不喜欢父母的部分，往往也是我们自身存在缺点的部分。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前几天，我问起爸爸，当年他送我上学后，怎么去单位，他轻描淡写说，我再沿着东朝阳路骑车到我们学校东门呀。三十多年，我不知道，也从没想过爸爸送我上学后他是如何到单位。因为我早已习惯了父母的关爱，并且认为是理所应当，忘记了感动，忘记了也该说声谢谢。作家毕淑敏说，我相信每一个赤城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天，可以从容尽孝。可惜我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