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不爱洗澡,常在洗与不洗中纠结万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2:47 阅读(0)
【西南文学•散文】熊向阳(湖北)/洗 澡
小时候我不爱洗澡,常在洗与不洗中纠结万分。母亲弄一个大大的木盆子,里面倒上热水凉水,烟雾缭绕,她手往水里一探对我说:“好了,不烫了,来洗吧!”
我推三阻四,东扯葫芦西扯瓢,半是哀求,半是不情愿的后退:“我不想洗,我就是不想洗嘛。”母亲眼一瞄,我又害怕了,我仍想着法子狡辩:“明天,我明天再洗好不好?”她一眼看穿我的小心思:“水都兑好了,放到明天吗?今天要洗,明天也要洗!”我实在没辙了,使出杀手锏,“哇”的一声哭了,很委屈的样子。母亲看着我好一阵儿,不说话,走到门后头去。我心里一阵揪紧,完了,完了,屁股要开花了,我可不想尝棍子的滋味。赶紧乖乖的脱了衣服,磨磨蹭蹭的脱了鞋子,站在盆子里。水温还有点烫,有种触电的感觉,又像是成百上千的蚂蚁,从脚趾头一直往头上窜,我攥紧小手,颤抖的在那哆嗦,母亲不理我,舀起一瓢水从头顶冲了下来。
头发还没有完全湿透,又来一瓢,感觉像那北大沟里的小溪流,从头顶经过我的眼睛,流过我的鼻子,冲过我的嘴巴,从下巴一泻而下,经过一片没有山峰起落的地带,到达下体,分成支流,在支流分开点形成一幕瀑布流下。在到达小腿水面时溅起浪花,阵阵水雾迷离升腾,直直窜了上来,如梦似幻。犹如滔滔江水,进入了仙境一般。我在这样奔涌和被享受中冲洗,洗去我要好的泥巴,它是我童年最好的小伙伴。
家乡的坑塘很多,占了村子一大半儿。它们像是村庄的眼睛一样明亮,散发着神秘。池塘是乡村的气温调节器,是一个个测温仪。草满池塘水满陂,牧童短笛横牛背,夕阳下,我骑在牛背上,父亲赶着羊,缓缓的进入村子,二大爷,花婶儿,大娘,小李子哥都从田里劳作回来。扛着锄头,挑着扁担,㧟着筐子,提着牛笼子,赶着牛车,拉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了。
王庄的夜兴奋而又漫长,我早早跳进大木盆子,左右搓搓,上下琛琛。抄起葫芦瓢从头顶一浇而下,在欢乐的叫声中,肆意拍打。吓得那些在梁上窸窸窣窣的小老鼠,慌忙的逃窜。小花猫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也不明白这小家伙洗的这么欢。不一会儿,母亲拿了一条单子来:“好了,好了,差不多了,不要冻着了,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还是想再洗一会的,依依不舍得走了出来,眼晴望着那冒着稀少热气的大木盆子,“小时候打你都不洗,现在洗起来没个完。”母亲一边给我擦水,一边嘟囔着。
夏季村庄是浪漫多情的,是激情四射的,如肖邦的弹奏曲,如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村庄又是活泼的,充满灵性的。我不喜欢割麦子,麦芒扎的我难受,太阳的味道让我眩晕。望着一望无际的金黄,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我盼望着风来,我盼望着云走,我盼望着赶快天黑。天一黑,大大小小的坑塘里都是人,一圈一圈的浪,一片一片的白。有大白,有小白,有平原的白,还有山峰的白。有莫扎特的罗曼蒂克,有绿野仙踪的美妙,音符在跳跃,一起一浮,树影婆娑在荡秋千,月亮弯腰在痴痴地笑。
大部分时间男人一个坑,女人一个坑。有时候实在分不清楚了,坑塘一分为二,这边是男人,那边是女人。小孩子随意穿梭,一会游到这边,一会就到那边,到那里都行。那些结实的,圆圆的,丰满的,干瘪的,美妙的风景都被我们看遍。白天大槐树下,人们拍瞎话儿的时候,都会谈些池塘里的风流韵事,都是胡编乱造的段子,互相调侃,增加欢笑,甩掉疲劳而已。那时候洗去的何止是灰尘,是心灵的烦恼,是身体的疲惫,为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小孩子不仅晚上洗,白天也偷着洗,坑塘边,一个一个脱得赤条精光,扑扑腾腾,不不东东,跳进去,这就不是洗澡了,纯粹就是好玩。我喜欢在坑塘里瞎闹,尽管很多次我喝了那里面的水,呛得我脸色发白,爬上岸边喔喔,呃呃呃地吐。眼睛还依然盯着坑塘里,那些皮球似的小脑袋。一直洗到脸无血色,嘴唇冻的乌青,才肯爬上到塘边,挺着小鸡鸡在太阳下晒。女孩子也不羞羞,在那儿拍麻杆游戏,一边互相击掌,一边嘴里喊着童谣:“拍,拍,拍麻杆。你的不干,我的干。谁的不干,叫谁放老间!”放老间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方言土语,就是得疟疾,那个时候可是不好治的。一听到这话,大人大老远的拿着棍子,朝坑塘边奔来,我们一看,哎呀,不得了了,跑又没处跑,就不不登,不不登的跳到坑塘里,大人气得在坑塘边上骂:“日你先人的,我看你今儿一天都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