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很老,是遥远的孩提时代的记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0:02 阅读(0)
【西南文学•散文】张夏茹(四川)/老 宅
对我而言,老宅很老,是遥远的孩提时代的记忆,是三十年前温润的日光、潮湿的砖石和悠长的童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几次迁居,仿佛快要慢慢淡忘了她的模样。昨晚不知为何,竟意外地梦到了外祖母家的老宅,梦里的她,出奇的清晰,青瓦木墙,天井里弄,青苔盆花,历历在目,让我在白日里细细地回忆起她来。
老宅位于隆昌城南街子,出门就是街。南街子是老县城的主街道,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因为坡度的关系,从老宅向东往上走,一直走到一个叫春牛坪的更狭窄更古老的小街,小街上矗立着神秘的古石牌坊群,这一段就是上南街。往西沿街向下走,一直走到底就是古老的南门桥,南门桥跨过绕城弯弯的护城河金鹅江,这往下的一段便叫下南街。也不知到底这一上一下有没有个明确的分界,老宅就好像是分界点似的,左右挑起了古老的上南街、下南街。门口往前有几条小街巷子,水巷子、胡家巷、马家巷……
老宅两旁,有一排排像老宅这样的旧式民居和铺面,一户紧挨着一户。犹记得,老宅的对面住着卖枕头粑的郑大爷,天天担着小担沿街叫卖。老宅的隔壁是制作藤椅的藤椅社。那些编藤椅的师傅一边制藤一边吹龙门阵,总是热热闹闹的,我羡慕极了。
细数起来,老宅并不算老,大抵是在解放前后建的。老宅没有旧时代建筑的飞檐翘角,也没有老式庄园的宏伟精致,只是简单的一进一出一天井结构,朴素的木架竹编灰白墙和小青瓦。 老宅入口很小,外祖父当年为了生计把门口的铺面卖掉,换了八千块钱和两只大鹅,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宽的小巷进出。走过长长的昏暗的小巷,才算真正来到老宅。老宅呈“井”字型,正中央是一个带水池和假山的天井,假山上长着毛绒绒的虎耳草。围着天井,正前方有一间堂屋,厨房紧靠在堂屋的左边,四间卧房一字排开。记忆里,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条凳,条凳很窄,小时候吃饭我老是从上面掉下来。八仙桌上位的墙上,挂着毛主席、斯大林和列宁的画像。天井左侧的过道边摆着一张被坐得光亮光亮的竹椅,那是我外祖母的专属座位。她每天闲下来就会坐在椅子上“绩麻线”,绩好的麻线挽成团卖给夏布社或者收麻线的人,用以补贴家用。卧房里都是老式的带围栏和雕花的木床,挂着蚊帐、铺着稻草,后来陆续有了沙发和席梦思。房里还有各种旧样式的衣柜、书桌、五斗柜。堂屋背后还有一间柴房,柴房里有架木梯上到二楼,二楼有个小房间和一个大的露台。露台上种了许多盆菊花、茶花,角落里还有一颗黄角兰树,一年四季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解放初期,外祖父母从老家泸县福集场辗转来到隆昌定居,便在老宅生儿育女,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一大半的时光。我的母亲、姨母、大舅、小舅,都在老宅出生长大、成家立业,他们在这里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经历了上山下乡,经历了顶替进厂,也经历了改革开放。70年代初,我的父母结婚后,便购置了新房搬离了老宅。到了80年代末,姨母、大舅、小舅也陆续搬了出来,老宅只留外祖父母两人居住。虽未在老宅出生,但从我有记忆开始,每逢周末还有节日,所有的儿辈孙辈都会回到老宅相聚,老宅一改平日里的清净,变得热闹非凡。长辈们一起做饭、闲聊、打麻将,我和哥哥姐姐一群孩子自然是上天下地、玩得不亦乐乎。我和哥姐们最爱在露台上玩耍,姐姐们带着我扮家家酒,哥哥们则酷爱骑马打仗。大家甚至偷偷拿上一节外祖母做的香肠烤来吃。我的家离老宅很近,除了聚会的日子,我平日里经常到外祖母家吃饭,在老宅玩耍,对她总感到一种好奇和亲近。露台一墙之隔,便是我小学学校的操场,我和哥姐经常从这里翻墙而过。每次翻墙,都觉得自己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虽被母亲扯着耳朵骂了好几次,还是偷偷摸摸地继续翻。这些儿时的记忆至今回忆起来十分温暖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