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稀,天地浑沌,最后一道夜幕格外厚重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08:46 阅读(0)
黄艾叶
陈沛
月落星稀,天地浑沌,最后一道夜幕格外厚重。偶宅南大门两团红色光晕映出门楣上红绸。灯笼摇曳。亮处人像约绰,暗处黑影如魅。嘁嘁喳喳如硕鼠嚼木。
南风微微。
嗤的一声,一枚炮仗的引信于脚稠处一闪而熄,虽是枚哑炮,照样引起混乱。肇事者被追逐,夸张地跑出老远,躲在黑处嘎嘎畅笑。
正乱着。咕冬咕冬,两个小厮孩子从北关小学门口百米决赛般跑来,快撞线时领先者一跤跌倒,顾不得爬起先喊:“来、来了,来了。”影影绰绰的人影顿时多了几倍并挤成两堵墙。一乘两人抬的花轿在一行人簇拥下自北而来。后面跟一辆大车。“点,点,快点啊!”有人喊。嗞啦,火星闪过,两挂鞭炮同时炸响,震天动地。鞭炮炸散人墙,阻塞花轿。乒——!最后一枚炮仗响过,花轿靠近大门,落轿。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重外三重。
偶家南宅魏氏的大孙子、偶见古的长子偶松贤今天成亲。
鞭炮的烟雾散开,街面似乎亮了许多。
红地毯展开,从花轿一折一折铺上台阶。一卷铺完,另一卷接着往二门口铺。
当院三把太师椅。魏氏居中,儿子偶见古、儿媳符三猫左右陪伴,端坐已定。魏氏喜滋滋抻抻衣服,手心吐口唾沫拢拢头发。街长范天赐与他们说着道喜的话,一面朝大门方向张望。“咦?怎么还不进来?” 朝大门走了五步,又返回:“那谁,松贤,你出去看看。”
“嗯!”偶松贤一脸喜庆,略显腼腆,健步如飞。他身扎红绸,当胸一朵大红花。头上礼帽也插着花。几个男女叽叽喳喳跟随。
偶家的两个女相宾和几个中年女人,已经催促好久几遍了,新娘子却不下轿。黄家庄跟来的两个伴娘拦在轿前,像哼哈二将,不许人近前。
“来了来了,新郎倌来了,让开,”人们起着哄,“怪不得不下花轿呢,是想叫新郎倌把新娘子抱下来啊。”“哈哈哈!”“抱,抱,快抱!”花轿前一阵大乱。小孩子挤不到跟前,急得跳脚:“喜糖,撒喜糖!”
新娘子下轿,才撒喜糖。
喜糖在一个茶盘中,红红绿绿,混着花生、栗子、红枣和小小的糖火烧。糖火烧只有铜钱大,比铜钱略厚,咬开,里面却有一点糖馅儿。持有者把茶盘举过头顶,防备调皮孩子抢。却被一个机灵的从他鼓鼓囊囊衣袋抓出一大把。
忽然寂静——新郎倌红头涨脑从人堆中钻出。插花礼帽捧在胸前。气急败坏。
情况似乎不太对。
“咳!”范天赐喊:“你咋又回来了?不是叫你接媳妇么?”
新郎倌不说话。垂着脸径到父亲面前,小声说:“她——叫你去。”
“什么?”偶见古张口结舌:“她、她她——”
“她说,非叫你去不可,要不她就不下花轿。”
“啥?不下花轿?为啥?!”
“不知道。她——不说。”
“反了她了!不下轿?叫轿夫抬回去,咱还不要了呢!”偶见古红涨着脸喊。
“怎么?”范天赐凑上来,气定神闲。时辰已经过了。他这个主持人却像没事儿人似的。
古州城西南群山连绵一望无际山岭似海。千山万壑中流出大大小小无数河流。桃花河出山向东拐,从古州城北门前哗哗而过,汇入弥河经寿光入渤海,杏花河则一路向北,到寿光汇入小清河从羊角口入渤海。城北十里,黄家庄傍杏花河散落稀疏。村西头,离河不足二十步,一溜合抱粗的柳树近前,一处小门小院草屋土墙。黑狗咬,白鹅叫。媒婆登门,黄家惊诧。北关偶家?那不是有名的偶家大门?公利上?是啊是啊。他看上俺家叶子了?是啊是啊。凭啥?这倒蹊跷!咳!有啥蹊跷的?一家女,百家提嘛。你家叶子长得漂亮,人又本分,贤慧,四村八乡谁不知道啊。一传十,十传百,早传得北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偶家就托我来说媒。那——他家小厮孩子多大?叫个什么名啊?哦,是南宅子偶见古家的老大,叫偶松贤,属狗儿的,跟你们家叶子同岁,咳,那小伙儿出息得,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我给人家说了多少媒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出息结实聪明本分的孩子咧。那个,我不是说来,也就是你们家叶子能配得上他。瞧您说的,俺叶子粗粗茬茬,没见过世面,怕是辱没了人家,到了大门大户的他们偶家,站不到人前啊。哟,黄大嫂,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叶子跟了他,是他们偶家的福气啊,当然也是叶子的福气。你们与偶家结成亲家,日后叶子的弟弟们,不愁有个出息。那,这事儿我们合计合计,麻烦你过个十天半月的听个信儿?行!好饭不怕晚,咱丑话说在前面,这事说成了,叶子可得正经八百给我扯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