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
我是大山的女儿。 从山中跋涉而来,迈向极闹之地,一路耳听车马喧嚣之声,鼻闻汽油烟之味,眼看众纷纭争夺之景,嘴尝腻油之腥,肤感污浊之气,处在人群竞争之峰,时刻备感压抑,心里无比焦急。 我曾从这山头望向那山头,一直在问大山,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大山没有回答我,听到的是无尽的回音,“什么,什么”。 我在山顶彷徨。原来,山的另一边还是山。 那时,我做梦都在蓝天翱翔,飞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今,我在外面,眼内尽是曾经遐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心里想的却是大山的淳朴与宽厚,泉水的清冽与甘甜,乡人的友好与热情,方想起,我是大山的女儿,理应带着大山的气息,她赐予我的纯朴与热情去适应外面的世界,无奈我在外的时间久到浊化我身上原本的朴素无华,久到我丢失了自己的那颗剔透的心。 所以,我又重回到那方生我养我的山水之乡,在山中寻求那份宁静。 初回故乡,显得有些陌生。对于从小生长的那块土地再熟悉不过,而今正开发成旅游区的模样,将大山人工改造的地皮任其裸露在外,灰蒙蒙的土地铺上层层泥浆,彻夜照明的路灯顶替月光的明亮,一切都变了,不在是我认识的模样。大山啊,她开始失去了原本的真挚与天然,人啊,给她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外壳,像他自己,穿上一件又一件的外套,冷漠的看着世间争斗,水深火热中。 从来没有那么的怀念过去大山带给我的种种教诲与启示。晴朗时,下雨时,甚至阴天,给我的心跳感都不一样。莫名的爱,爱大自然赐予我的一切,爱她在我烦忧时给我的庇佑。 偶尔,闲暇时总喜欢去竹林深处走走,那份幽静与自然,坐在老树桩上,看风吹竹叶摇动,内心的浮躁与不安已消大半。有人曾告诉我,内心迷茫困惑的时候该去看看大海的辽阔,感受大海那宽阔的胸怀,然而,我们这边没有海,却有那忘不见尽头的水库,和在水库里嬉戏的鸭群和鱼儿,感受生命的律动,去看动物之间的欢愉,自己内心也分外喜悦。趁着黄昏时散步去,一路寻花问柳,情真真意切切,待着炊烟升起时归,那般情景,倒真如渊明“暧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般真切明净。 “叮咚——” 恰巧今夜,有雨。 听雨打窗台的声音,“叮咚——”地一声接着一声,是比世间任何琴声曲声都要动听,尤其是深夜,待人静灯灭之时,躺在木板拼凑成的床上,听雨水流动的声音,偶有蝉鸣、蛙鸣和鸟叫声,杂糅在一起竟无比动听。 在此声起伏里连绵不断的柔情,酿成灯下一首首的诗,手上的线装书在昏黄的灯光下,让那一行一行的文字变得如此多情,不行你听那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众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哀愁,那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青涩,那曲“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颃兮共翱翔”的欢愉,一字情,任世人匆匆往之,奔赴爱的那刻,哪怕无结果,我猜他们当时,内心定然是喜悦的吧。 夜越来越深了,我竟想不到窗外还有一弯月牙儿悬挂于空中,旁边的是烟亦或是雾,竟使今晚的月儿如此朦胧,似待出阁的姑娘披着面纱,无尽遐想。窗外的月光,照射进窗内的书桌上,泛起雪白的光亮,我的眼内竟有些湿润。我又想起了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姑娘,她的一颦一笑犹在记忆当中闪现,昔日的一幕幕又上心头,她在或与不在,在我心里就好。他人,无可替代。 入深夜,听田畔蛙叫声一片连着一片,躺在床上的人儿渐渐入眠。 在梦里,她再度回乡,一切都是老模样。山依旧是那座山,河里鱼儿欢蹦乱跳,水草里常常翻出虾米和螃蟹,屋后那棵老桂花树还在,中秋前后总能闻到缕缕花香,甜且浓,屋旁青石板路上长有少许青苔,许多孩童来玩耍、凑热闹,一切都是那么的欢快、自然! 那时,她和大山呆的久,山上放牛,田里捉虾,无一不欢。她深知,静中取静的乐趣,独处一室时读书写字的欢快,而今,在外漂泊的太久,竟在热闹中一次次丢失那颗剔透的心,变得如此浮躁,争强好胜。是自己随波逐流,选择同化,而现在,又要求助于大山,在山中重新学习,静中取静,闹中取静。让浮躁的心平静下来,与自己的内心交流,问问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寻找本我所在,必修其根源。 我从哪儿来,将回到哪儿去,大山是我的根脉,我将从内心深处出发,一切回归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