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镇,撞见似水年华
青石板路石拱桥,小桥流水乌篷船。是谁提起湖笔,蘸着烟水,在素绢上轻画一幅水墨画。黑黑窗棂,幽幽水巷,又迎来谁如水的目光?
谁又知,江南水乡里,烟柳画桥中,青砖灰瓦里,隐着一个古老而又纯粹的地方,乌镇。这里,是水的故乡,这里是你我雅望的天堂。
南国水多,泥土色深,落在土层上面的小镇,便因此有个动听的名字,乌镇。这里的生活,也是诗意盎然,想必茅盾先生幼时会在小镇的清河旁,捉捉螃蟹捉捉虾;跑去门口的小铺,买上两三块黑麻糖;抑或是在寂静的夜里,点上灯,伴着窗外流淌的水声,伏案执笔写文。
我于烟雨濛濛中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路来到这里,去寻找现世的似水年华。走过深深小巷,窥见对面一户人家,老人正在窗前,调着二胡的琴弦,一朵花枝斜到窗边,沾着水。我继续往前走去,身后飘来一曲戚戚诉诉的二胡声,透过乐声,心间泛起一抹忧伤。二胡声里,藏着老人郁积着的些许寂寞与悲凉,也藏着江南三月道不尽的烟雨。
天上飘起了小雨,我没有一柄油纸伞,只能用手遮头,跑上桥下的遮雨廊。雨丝如透明的飘絮,轻轻坠落在人间,润湿了黛色的房檐。我倚在木栏上,看着路人渐散,花伞徜徉。期待杏花春雨的桥上,走过那位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可惜,无人来。
这里的石桥,样子百年未曾变化,桥边细长的柳叶却嫩了一年又一年,在一张朽木凳上坐下,仿佛时间的旁观者。“我愿化成一座做石桥,经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水多桥自然也多,石桥横水而过,连接水面两端,人们来来往往,有人在看那边的风景,可她不知道,她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桥都是浪漫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牛栏织女七夕因为鹊桥得以相会,许仙白素贞因为断桥得以相见。桥,让地域人心距离消散,抚慰衷肠,桥两边的人们关系也愈加亲昵,邻里相处和洽。
乌镇不缺水的柔波,不缺桥的浪漫,更不缺氤氲着的酒香。乌镇盛产米酒,经过酒铺,就一定少不了闻进一星半点儿的酒气。但最醇粹的还数三白酒,何谓三白酒?《乌青镇志》上记载:“以白米、白面、白水成之,故有是名”。白米,白面,白水做成的三白酒以入口柔绵、回味爽净著称,当地人称其杜搭酒。年夜饭桌上,人们免不了举杯酌上几杯。
推开厚重的板窗,深棕色的木板沾染着时间的尘埃,轻轻一推,便抖落一地。染布坊内,白墙黛瓦前,一根长长的竹竿,晾晒着青底白花的印花布,晒满了阳光的味道。一曲菱歌,印花蓝衫,又是谁家姑娘在太阳底下晾上刚洗的花布衣裳?
乌镇的生活是简朴的。偶然瞧见,乌镇的老人,一位在楼上浇花,一位在一楼洗菜。传统手工作坊,糕点作坊、湖笔作坊、布鞋作坊仍在,儿时爱吃的定胜糕味道依然。黑麻糖,白麻糖,粽子糖依旧有买糖人儿的大声叫喊。路边一处卖纸伞的小店里,店主正戴着金边的老花镜,记着帐。
这里的生活一直是我的心之所向。乌镇的生活就像一杯熏豆茶,味淡而意无穷。这里落花流水人家近,这里鸿雁凫瑽飞阵阵,这里两两归舟晚渡关,这里孤云倦鸟各飞还。这里民居傍水而栖,河水穿墙而过,这里杨柳依依,这里蚕花灼灼。在这里,一壶茶,几颗话梅蚕豆,静静一坐后,便能追赶夕阳。
“月明乌镇桥边夜,梦里犹呼起看山。”乌镇的夜,很美,美得不真实。石板路尚存夕阳余温,窄窄的小巷中,挂满了串串灯,灯影倒映水中,乌篷船缓缓而过,穿过桥洞,却又不见,我手提星星灯,走在灯火阑珊的沿河小路上。一位儒雅的长者站在桥上对我说:不管人事如何变迁,乌镇永远是乌镇,在这江南水乡最美的一隅,那么温润,犹如黄昏里的一帘幽梦,晨光中一支摇曳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