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声佛火两凄迷
黄卷青灯,美人迟暮,千古一辙。
——题记
她在秋风的渡口落地成尘,从此,天上的一枚孤星黯淡了几十余年。她在冷月的清辉里成就了一场绝唱,从此,尘世里一盏烛火为她亮起。我饮不须劝,她倨傲地浅酌着一杯清酒,看着世人为她痴,为她恸,却连一抹温柔与忍让都不肯给,只是清绝的睥睨着这个乱世,却不染纤尘。
如果没有一个家族的由盛转衰,极速颓败来为她陪葬,如果没有那场倾城之恋为她裱饰,如果没有那场漂泊与动荡,或者她可以像旧时代里一个平凡的女人,就算不幸福,却可以守着一个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平凡老去。但上苍不允许她在红尘里自在漫步,不允许她倾世的文思被红尘的烟火埋没。它要她来填补这段文学史的空白与伶仃,要她从此成为这个时代的铁树银花,一枝独秀,要让整个世界的动荡与摇摆来成全她的旷古烁今。这是上苍的旨意,要让她用所有的平凡的幸福作为交换,换一段从此不再平凡的命运,也终于让她在漂泊的世道上被红尘熏呛的一路颠簸,学会了冷眼旁观。
父母的离异,继母的到来,让敏感的她开始厌弃这样的卑微与折辱,继母的陷害,父亲的毒打与幽囚,让她用青春酝酿一场阴谋,她要逃,逃出这个被诅咒了的破败的家。她不愿意在这个霉烂的家里随整个家族陈腐,蚀烂,最后凋敝成灰。于是她放弃了这个家里关于她的一切,带着幽谧的隐情逃到母亲的身边。可现实总是太过逼仄,她必须要做出抉择。是对文字的早慧让她选择用一生报偿这份感动。于是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拿着最好的成绩开始了求学的生活。在那里,她遇见了此生挚交,那个叫做炎樱的异国女子。
她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开朗,活泼,给人以无限的光和热。在她身上,爱玲碰触到了暌违的温暖与呵护。她一生清冷坚硬,似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不爱哭也不愿哭,独独痛哭过两回,其中一次便是为了炎樱。想来炎樱也是懂得她的,所以在张爱玲死后拒绝撰写任何一篇关于她的文字,因为炎樱知道,知道张爱玲不愿在死后仍被红尘牵绊,沾惹一身的烟火与不洁的气味。果然,炎樱是张爱玲值得托付真心的人,即使她们之间有着国别的差异,但她待她真,而她待她深。
如张爱玲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必当有一段足够传奇的爱情来与之匹配,于是她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波折,或者可以叫做劫数,那个男人叫胡兰成。尽管他是一个汉奸文人,即使他已有妻室,但她都不在乎,只是随心而爱。而他情场纵横,又怎会不懂得她的心?正如她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可她未曾逼迫过他做出怎样的抉择,因为她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胡夫人”这个称谓。她只愿在艾丁公寓里喝着红茶,吃着点心,淡看人间风雨,不问政治战争,无关风云波折,单纯的守望着一段纯洁的与世人无关的感情,为这,她可以不顾忌自己与胡兰成之间那15岁的差距,不顾忌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坚决的在他离婚之后与他结为夫妻。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奢贵的酒席,只是延请几位友人作为媒证,立下一纸文书,写道“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她对他的托付,也是他给她的承诺,他囚住的是她关于青春最炽烈的崩盘,封锁住的是她于盛世于乱世下都不肯安分的心。于是他们在那样的动荡里挥霍着专属他二人的甜蜜与幸福。她为他美丽,他为她痴迷,只是现实不允许独有他们在这样的动荡里得以保全一个别致的世外桃源,于是他被迫逃离,只是谁都不会想到,这次远去便再也追不回真心,而他们也从此成为那万千从此陌路的恋人中的一对。
他是贾宝玉式的人,四处留情,却无法坚守对待一份感情的忠贞,于是,他爱上了别人。那个叫小周的温润平和的女子,给予他的从来不是张爱玲般的冷艳灵动,刺目蚀骨,所以他轻易沦陷,而这是他的病,就像后来不管张爱玲多么希望他在她与他的爱人们之间做出决断,可他却无法进行割舍。也许,在他心里,张爱玲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对她的爱是绝对且不容比较的,没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里的意义,但他容忍不了心里只有一个人的空荡,她以为的背叛是他以为的忠贞,就像贾宝玉,即使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林黛玉,可我们谁都不能够否认,他对身边围绕着的女子们存了多少的怜惜与爱慕,而这或者就是是男人的通病,只是她无法习以为常,所以后来,在某个瓢泼的雨夜,她千里寻夫而去,却目睹了他与别人狎昵,而自己却只能以妹自称,她终于懂得了,也终于真正了解了他的心性,于是她灰了心,决绝转身,既然抓不住所渴望的一切,那么她只能选择用放弃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让自己在低落尘埃之后独自萎谢。可天下女子对待感情总不能说放下便就放下,总需要时光来治愈麻痹,所以她仍旧对他心存牵挂,于是直到获知他已平安之后才冷冽的斩断与他之间的所有的夙愿与纠葛,纵使她仍旧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