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裁剪的小女孩

 

 

 

●黄  清（四川）

 

 

 

 

 

我刚初中毕业，才满十四岁，考不了中专，最后连高中都没有考上。我父亲看我学习也不得法，就叫我去跟一个他认识的王老师学裁剪。

 

王老师家距我家有三四十公里，父亲就安排我住在师公师婆的家里，师公师婆家跟王老师家又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这个四合院里东南面有一颗拳头粗的黄桷兰树，花开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飘着香味；在西边有一颗金桂，正是开着醉人芳香的季节，在梦乡里都能闻到香气。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感觉到蛮舒心的。

 

师公师婆经常白天不在家，早中晚就要靠我自己做饭吃。而我又是个愣头青，刚毕业什么都不会，在家做饭就只看着母亲做，我只是添柴加火，不过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早晨起来第一次做饭就差点做成夹生饭了，水少了、米多了，都沥不出米汤了。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咋办。突然想起母亲的做法，一瓢冷水把煮了的米淋了个透，结果蒸出来的饭好了，没有成夹生饭，心里那个美滋滋的不知道有多得意。学习也是一样的，有老师教，才能学得会。这次来就跟王老师好好学习。

 

王老师教裁剪办的是培训班，交了多少学费我也不知道，因为是父亲帮我办好的。这期班里有十几个学生，女生偏多。有一个女生长得高挑俊美，一副得月风高的神态，其她女生相形之下不及她的半点丰姿。

 

我们每天都按时上课，从早晨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我们的教室是王老师家的客厅改造成而的，宽大的两扇门正对着的是三米长两米宽的一个裁剪台，同学们学习后就在台上练习。裁剪台的两面放着几台缝纫机，是给学员练习用的。正式学起来后，台上和缝纫机都没有空过。大门正对裁剪台的右边是一个大大的黑板。老师教的首先是教裁剪衣服开始，衣领的尺寸大小，幅度多大，都在黑板上讲得清清楚楚。但是下课放学后同学们还是要围成一堆，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王老师有个儿子，我们都称他为大师兄，长得是一表人才，浓淡相宜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地阔方圆，这样一个脑袋长在高挑的身材上，加之王老师裁剪出的衣服裤子穿上，更加潇洒挺拔；更可爱的是他的性格温和，说话和缓的语气，女生们跟他待在一起就如沐浴春风般心旷神怡。

 

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好讨论的，老师已经讲得那么清楚了。我在课堂上把笔记做好，下课就回到住的地方。但是，一没有尺子，二没剪刀，三没有布匹，四没有桌台，这怎么办呢？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啊。我就想，老师在黑板上画，我就在地上画，这样不是一个道理吗？于是反复看笔记反复在地上练习，直到把老师教的全部熟记于心，全部都画来跟老师教的一样逼真为止，天天如此。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就用这个方法直到把衬衣裤子西装理论基础学完。

 

接下来就是实践课。王老师就在裁剪台上裁衣服裤子，一刀一刀地裁剪给大家看，每一个弯度都仔细讲解。我们看得痴痴的，老师三两下就裁剪了一件衣服，三两下就裁剪了一条裤子，就像马良的画笔。我回到住的地方，一样的在地上画。画一条长长的裤子，画一件整洁的衣服，直到画得自己满意、跟老师的尺寸大小都吻合为止。

 

接下来就是上缝纫机了。我家没有缝纫机，更别说踩机器了。可是也得踩啊！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能上机器，我就在旁边看；中午他们走了后，我就找一块小布片到机器上去踩。然而，这个机器，是不听我的话，它要反起转，而且手带它起动，脚又跟不上，弄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成功。师母在旁边看到这个样子就说：看你那个样子都学不会。我很失望地看了师母一眼，她的眼神带着蔑视地看着我。她在女人堆里算得上是高大体壮，正好跟王老师成了反差，王老师显得英俊潇洒柔弱，面色温和慈祥。我想师母为什么没有一点慈爱之心呢？但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心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把缝纫机学踩会，于是反复琢磨来琢磨去，不断地练习再练习，我就不相信面前这台缝纫机只听他们指挥，就不听我的话了。你犟，我比你更犟；你牛，你要摆弄我，我比你更牛，更要摆弄你。我被弄得面红耳赤地搞了半天，机器终于听我的话了，不再犟拐拐了，很顺畅地跑过来跑过去地打在布上，然后把那一小块小布打得来密密麻麻的。就这样学会踩缝纫机了，也会打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