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茶，那一抹恬淡

 

文/孙宝云

 

 

夜色微凉，起身泡了一杯畲茶，是姐姐前几天从福建带过来的。茶案上，那似有若无的清香，竟无声无息地弥漫过来。瞬间，杯子里悄然沉浮的细秀芽毫，飘散着一抹不曾品过的恬淡，叫人痴迷，叫人贪着那份暖香……

 

喜欢茶，由来已久。尤其喜欢一个人煮一壶香茗，或藉着闲静的暖阳，或对着半挂梢头的弯月，静静地细品慢嚼……缱绻的叶芽在与沸水撞击的一瞬，茶烟氤氲升腾，茶芽袅袅舒展，茶汤愈香愈浓。举杯轻啜，或苦涩、或清冽、或甘甜、或浓醇……那一刻，仿若人生五味都浸于齿颊，濡润于喉舌，心底便油然生出一种渴望：人生倘如这茶般淡然、澄澈，足矣！

 

今天这杯畲茶，更是茶中极品吧！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茶如人生，只有品，才知其味道。我浅浅地轻啜一口，任这柔和、温润的暖香在唇齿间弥留得久一点。淡淡的茶汤，像极了这清浅的日子。像这般静静地与时光对酌，竟能把些许浮躁、尘俗、祈愿、念想都妥帖地安放下来。许是这畲茶揉进了那抹恬淡吧，突然这夜也温暖了起来。

 

姐姐说，畲族人爱茶。茶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自己种茶、采茶、制茶、饮茶。那里的人都集聚在山腰地带。在自筑阶梯式的园地上见缝插针地种植茶树，这里土壤腐殖质丰富，叠绿成荫，终年云雾缭绕，加之南泉水的甘甜清冽，十分适合种植茶树，连几岁的娃子们都会奶声奶气地说：“畲山无园不种茶”、“园里无茶不成寮（屋），山上无茶不成村”的畲山谚语。我突然想，这畲茶蕴含的醇厚，应是大自然对这个勤劳民族的馈赠吧，而又因了山水的浸润，畲茶才有了这般清冽、绵柔、细腻的味道，茶亦如人！

 

畲族人有自己独特的饮茶风俗，用茶敬老待客是这个民族的传统习俗。一到清明采茶时节，畲族的老少媳妇们都要亲自采制几斤绝对上等的名茶，密封贮藏，以备春节茶会时敬奉父母和叔嫂等亲戚用。姐姐带给我的这罐福鼎白茶，就是她畲族儿媳孝敬的。姐姐说，畲族人食茶也是很讲究的。要汲取洁净的山泉水煮茶，水沸后要稍搁置片刻，先用少许的开水润茶，茶具要用薄胎瓷碗才好，奉茶七分满正好。二碗茶是待贵宾的，客人一到，畲族阿娘就会唱着优美的茶歌把来宾引到桌前落座，并先递上一杯米酒暖暖肚，才开始动手煮茶。期间，阿娘还会依客人的不同口味加一些芝麻、干果进去，与茶一起食用，说这养胃。阿娘还会笑呵呵地告诉你：“一碗苦，两碗补，三碗洗洗肚。”客人若是接过主人的茶，就得接着喝第二碗。因为“喝一碗是无情茶，喝两碗是长寿茶”。嗯，难怪这茶喝着暖心呢！

 

更有趣的是，畲茶还是畲族青年的定情信物。男方要想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孩，茶礼一定得厚重。“问茶”时男方必须是带着上好的茶叶。男方去女方家“问聘”时也不能问多少钱，只能问几两茶，俗称问茶钱。第一次去女方家做客，要带一个茶罐，罐子里装上鸡蛋和茶叶，如果餐中吃到姑娘做的糖吞茶蛋，则次年开春可来迎娶。姑娘出嫁的那天，还要亲手泡一杯新娘茶，敬茶时还要唱山歌，回门的时候也是要用上好的惠明茶叶分食给宾客，并唱起敬茶对歌。

 

我听着，一直对着姐姐点头：是啊是啊，这茶分明就有一种情愫，别说二碗茶，三碗都舍不得放下哩！有人说，茶有茶语，你信吗？信啊，这茶里分明就藏着“爱情”，是畲族人婚俗的“信使”呢。阿郎“问茶”时那一脸的急切，新娘敬茶时月眉下的羞靥，一脉情话都在茶里“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