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无声（外三章）

 

  

作者|陈绍新

 

 

 

每年清明降临的时候，颇有闲情逸致的几位文友，都要邀约到西山去赏桐花。他们说桐花雪里透红，最容易让人想到自己的红颜知己，共度的美好时光，激发妙不可言的诗兴诗情。确如其言，在雨落无声的山坡，春风戏弄着淡淡的雾，一簇簇的桐花，就像一个肤色白里透红的少女，含泪的笑着迎你而来。那红白交融的视象，你不看倒也罢了。看着真叫人又爱又怜，惹人想象。

 

雨纷纷的天气，撑着雨伞来观赏桐花，别有一番妙趣的，“多好的桐花……”有人赞叹着。的确，西山的桐花似乎比往常要开得热闹些，上坡的壮汉少妇，或是稚男幼女，走到这里都要翘首观赏，咂摸着桐花的香息，面露惬意。我读着东风轻舞韶华的桐花，她讶然一声凋枝的花朵，心情一来是激动一半是惆怅。细雨依旧，落花零落。我轻轻地走到油桐树下，俯身拾起一朵落花放在掌心，静静地读，痴迷地看，瞳孔背后似乎有潮声在喧响。

 

零落的花朵使我想起了我的亡妻——一位贤慧的女人，一位百花的知音和护花使者。家里四面阳台光照很好，与花结缘的她，闲瑕之时便买了各种花卉来侍弄，浇水、添肥、剪枝、换土，插枝，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盛夏或寒冬季节，还要根据花卉的特性，做好防晒降温和取暖防冻工作。于是把花搬出阳台再搬进阳台，反复的折腾，既麻烦又累人。可她却哼着小调，看她那样子，真是累得快活。

 

花草亦有灵，只要人对它付出汗水和感情，它便要回报人一种美丽和芬芳，以求两心相悦。因为家有贤妻，广结花缘，家室四季花团锦簇，香馨盎然，我倒是受益非浅，享了不少艳福。尤其是花激灵感，香润慧心，推物入文，更使我的文字大有长进。这样的幸福时光，如同踏雪寻梅的逸致，梅花三弄的韵事，美丽得无可挑剔。可惜好景不长，宛若经历一场繁花的盛宴，之后便是花凋谢，人消散，曲终了。

 

妻子的离去如花儿凋谢，痛惜得我的心冷了半截，俨然繁华过后，陌不相知的长笛，吹出一种浸骨的寒冷。仿佛阳台上的花卉也在哀痛爱它之人的远逝，它们无精打采的憔悴着，默不吱声地含着泪，似乎衰老的脸上刻着痛苦的皱纹。人原本是女娲的造物，来自泥土，再归于泥土，所谓人生，不过是一种注定的过程，或长或短。只是她的生命过程略嫌短了些，好日子的滋味，都还没有尝够，上帝就宣告席终人散，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雨依旧缤纷，桐花依旧零落。读着这样的季象，很容易想起刘希夷的诗句：“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生苦短，得妻以为知己，忽又失去，这样的无常使我明显地憔悴了。人变得心灰意冷，闷闷不乐，一天到晚像失魂落魄似的，连一年一度的桐花诗会，也没有激情鉴赏了。

 

桐花几度，流年似水。在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一个相识未相知的女子走进了我的生活。有人料理，有人关照，有人嘘寒问暖，死水一潭的生活漾起了微澜。物换星移，荒凉冷寂的日子，也渐渐恢复了笑语。憔悴的心，经了亲情雨露的滋润，又一次呈现出生机活力。文友来邀去赏桐花，一把伞就把心情撑走了。山坡上还是繁花如锦，雨落无声。看客们纷纷攘攘的，去而复来。雨里赏花，与那阳光下的现象更为特别。此时，它们仿佛不是一株一株桐花，而是一个一个美丽的精灵。轻风吹过，雾色薄掩，它们便轻盈地舞蹈起来。它的香气也不寻常，浓烈得叫人微醺，你仔细的嗅，入你鼻孔都是一份凉凉的幽香。也因了它的繁华的芬芳，它成了诗词的佳题，画中的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