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

 

 

水木

 

 

 

我把一天到晚所做的事情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好像并没有那一件事情让我自己满意。早晨起来，先是洗脸刷牙，然后是早点，再下来是去办公室。办公室里乱的让人无法忍受。我只好出去转转，我走在办公室外的花园里，看那里的花草树木，那些花草树木我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了。真无聊。生活对于我来说真正的是一团糟。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不知道我明天如何渡过，明天是星期天，今天是星期六。周末是我最大的敌人，每到周末，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我就像是一个囚犯，被关在家里。或者被我的老婆放出来，是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囚犯，走路都不像我了，说话也不像我。就像是我刚从娘胎里出来，什么都不会，也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只是我比刚出生时质量大了一点，我比刚出生时聪明一点。我知道交通规则，我知道自己买东西吃，我还会说话，总之，我会许多东西，就是不像平时的我。这可恶的周末，是我每一周的末日。

 

我的末日已经过去了少一半，早晨十点，还有多一半正在那里等着我。我没有目的地到处飘荡，在办公室下面的花园里像一个蜜蜂在那里转悠。今天是星期六，我跑到办公室来干什么，我简直是昏了头。

 

我该到那里去，去干点什么，是萦绕我心头的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我从花园口转到了花园的北边，在那里我遇到了林菲，一个始终对我紧追不舍的女人。她见到我两眼放光，我也一样，我看见她就像是阴天看到了一道闪电，眼前一亮。但这也只不过是一道闪电，我的眼前又立即一片黑暗，我想到自己的老婆，想到我所存身的那座牢笼，心里的一切光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看她的神情和我完全一样。

 

“今天想来干什么，要来上班？”她脸上是笑嘻嘻的，她见到我的时候，我基本上都能看到她的笑脸。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实际上是苦的，而且有些痒痒。

 

“只是没事，出来转转，你来干什么？”

 

“我来取个文件。”

 

“现在还有事吗？”

 

“没有了。”

 

“一起走走吧。”

 

这种机会简直很难遇到，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我像是要交上了好运。我终于可以放松放松，而且是和对我有情的一个女人，我的心里立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天空暗着，到处都阴沉沉的，但我感觉到这样刚好，这样的阴天里，空气好像稠稠的、软软的，空气里好像溶合了许多情感在里面。

 

我和林菲走进一个比较陌生的街道上，在这里我们保证不会遇到熟人。这个城市很大，有许多街道你可能从来都没有去过，有许多人你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

 

街道虽然是陌生的，但好像和其它的街道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同样的店铺林立，同样的车水马龙。你们找了一个茶馆坐了下来。现在流行喝茶，喝绿茶，绿茶是一种最好的保健饮料。我也叫了两杯绿茶，是两杯。装茶的杯子很特别，细细的高高的玻璃杯子。茶叶在水中缓慢地绽开，就像是洗衣服时把衣服绞干，又重新把绞干的衣服放在水中时衣服重新展开时的样子。我们喝着水，茶叶就在杯子中旋转，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沉入杯底。林菲把她的下颌放在桌子上，桌面是紫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桌子是紫色的。我从林菲前面的杯子里看到她的脸有些发青，青中带紫。她也正张着一双大眼看我，不过她把她的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