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夜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1 07:34 阅读(1)
洛 说
秦岭秋后,乡村最美。乡村的秋夜,往往素雅、幽静。“故乡的秋夜,见证了母亲的一生,也见证了故乡的巨变,用沧桑和包容,坚守着褪变,抚慰着牵挂,守望着乡愁。虽然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我期待着故乡更澄澈宁静的秋夜和更美好的明天!”荐读永山兄的近作《故乡的秋夜》,让我们一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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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外蛐蛐儿的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却把我的思绪带进故乡的秋夜里。
儿时,故乡的秋夜是喧闹的。每当农家屋顶的炊烟还未散尽,天边晚霞的亮色若隐若现时,小村的山头上、田埂里,溪流边、农舍旁,大树下、秋千上,都被月光和霞光的魅影谜得鼓胀,挤满了发声的欲望,随便一个声响就引爆了秋夜的交响曲,打黄豆的连枷声,抬木料的号子声,厨房里的风箱声,喊吃饭的呼叫声,老牛寻犊的哞声,小羊找奶的咩声 ,猪仔无聊的哼唧声,没事找事的犬吠声,扑腾扑腾的棒槌声,声嘶力竭的蝉鸣声,无缘无故的鸡叫声,把皎洁的月光、五彩的秋景撕成一络一络,塞满小村的每个角落。
生产队的打麦场在月光照射下,如镜面般光洁平整,女人们三五一伙坐成堆,有的蜕核桃,有的捏柿饼,有的剥豆角籽,有的拌炒面料,有的拧绳绳,叨叨声、拧车声和颠簸声混杂在一起。老年人在场上绑高粱笤帚、打编席子的篾条,高梁眉子和篾签在手中欢快地飞舞跳跃着。青壮劳力趁着月光撬石头、抬木料,提早为农闲建房、修地做准备。碎娃们疯了一般在场上围着麦秸集追逐打闹,笑声、哭声、骂声、喊声此起彼伏,满地晃动的人影和吵杂声隔绞的小村迟迟不能入睡。年景好的时候,连山村的大场上会演电影,碎娃们会翻山越岭跑去看,留下一路电影主人公“好坏”的争论和壮胆的呐喊声。无论疯到什么时候,母亲都会等我,还曾从邻村打麦场的麦秸跺里找到过沉睡的我。最难忘的是有一年秋夜,我因为看电影跑丢了一只新鞋不敢回家,母亲一整夜找我并挡住了父亲打我耳光落下的手。
慢慢地,故乡的秋夜静寂了下来。月光下茂密的玉米地变成了黄油油的烟田,打麦场变成了健身广场,麦秸集早已不见了踪影,广场的水泥地面挤满了男女老少和健身器材的倒影。路边三二个老年人抬手吸烟的亮光代替了萤火,曾经在场上疯玩的碎娃们坐在家看电视、做作业。隐约有牛羊的叫声飘进耳朵,环顾四下却不见影踪。几只土狗漫无目的地在场边游荡,有人走过也懒得抬头。农户的鸡窝从屋檐下移到新房的山墙根,偶尔传出老母鸡一二声咯咯的内斗声和摔下鸡架的惊叫声。冷不丁传出的手机铃声和搬新居的猜拳声打破了小村的寂静,商讨生意的电话声二三百米外都能听清楚。白亮亮的水泥路向小溪一样流向千家万户,偶尔有田鼠从路面闪过,几只受惊的猫头鹰凝着翅哑了一样飞向远处。
小镇务工返回的摩托车或小轿车从身边驶过也没有喇叭声。远处传来的的机器声是有人借月光为烟田起垄,忽明忽暗的灯光是烟楼烤烟的灯火。小村大多数男人女人都围坐在烟楼下帮工、务工,自顾自地分烟、緶烟、装烟楼,心里思磨着各自的收成。父母也不再像过往一样在小院里倒腾收成,玉米放哪儿,豆子放哪儿,哪些留种子,哪些留口粮……而是算计着儿女们啥时候回来,回来吃什么,走时带什么?特别是每到中秋,母亲总是早早把院子打扫干净,待全家到齐了,就搬一张方桌摆在小院正中,小桌上再摆几个盛满月饼和水杂果的盘子,一边磕头上香,一边祈祷平安。有一年我曾答应回家过中秋,但临了没有成行,听说那晚母亲在院子等了很久。
三年前的一个秋夜, 母亲走了。此后每年母亲祭日,我都陪父亲静坐在秋夜里,相视无语却双颊泪流。熟悉的山峦沟梁和老屋小院,使我常常想起母亲秋夜背我回家,想起母亲中秋蒸的月饼,想起母亲夜半喂蚕的身影,想起母亲月夜的祈祷,想起母亲唤我吃饭的呼叫声,想起母亲等我回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