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一匹马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2:45 阅读(0)
偶遇一匹马
女儿高考那年夏天,我上下班经常会看到一匹白马,在一家饭店对面的马路旁吃草。我以为是饭店买来宰杀的,心里很难过。拍了------给女儿看,女儿说:“放心吧,买来宰杀的马不会有人给理发的。”留神打量照片,才注意到它留着整齐的刘海,颈鬃剪得短短的,像一位刚理过发的运动健将。------发到朋友圈,点赞的朋友一大串,看来大家心里都揣着一片草原,深爱着一匹马呢。
从此经过这里,我总要下意识地看看白马在不在。停下来陪它,跟它说话,耽误了回家做饭是常事。错过与遇见的失落、惆怅和欢喜就像露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白马虽然被打理得清清爽爽,却过于清瘦,它安详地呆在马路旁,有时与它眼神对接,我心里会莫名其妙地涌上不可遏止的悲伤——它快乐吗?
马属于草原,属于真正爱它的骑手。而这里是田野日益碎片化的城乡结合部,虽然不缺饲料,但主人把它拴在马路旁,显然没有时间到青草丰美的河滩上放牧。我百度过在城里养一匹马的成本,一年没有个十万八万,连想都不用想,这对人和马都是一种挑战。他不可能是农民,十里八乡的农民早就不靠牛马耕种了,也不会有养一匹马玩的闲情。那么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什么要在城里养一匹马?
对是否该把一匹马带到城里来,我和女儿有很多次讨论。我不止一次地问女儿:假如你有一匹马,会把它留在草原,还是带它到城里?女儿说,那得看彼此是否愿意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并为此感到幸福。我说,你不是马,怎知道它是否真正幸福?
一天傍晚下班回家,迎面遇见一个中年男人牵着白马走在马路对过,我连忙穿过马路,鼓起勇气和他搭讪。他是附近门店的常客,原先曾经开过赛马俱乐部,这匹白马是他的坐骑。改行之后他不舍得与爱马分离,就一直养在身边……想跟他多聊聊,可是他显然归家心切,我只好目送他们消失在夜灯初上的车水马龙里……
后来又见过白马几次,可再也没有遇见它的主人。再后来白马也不见了,那个神秘的男人和他的白马成了一个美好的悬念。
今年夏天,作协组织大家去莱河农场采风,女儿听说有很多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我要去我要去!”。
在莱河农场旋转着巨大木格翅翼风车的苜蓿草场上,坐落着一座瓷砖贴面红墙红瓦的建筑,红绿相映,在蓝天白云下美轮美奂。大家以为是别墅,艳羡着奔过去,竟然是马厩。很多年没见到马了,大家一边感叹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张大鼻孔,亲切而又久违的味道让时空霎时切换。
小时候,生产队的饲养员住在马棚里,睡觉的土炕旁边就是马厩。他不苟言笑,很凶的样子。喂的马却个个膘肥体壮,跟他非常亲近。跟母亲到场院里干活,到马棚里讨水喝,是我非常胆怯又向往的事情——我属马,也喜欢马,想去摸摸它们,又怕被踢到。他看到了就会默默地抓一把炒熟的黄豆给我,让马喷着响鼻儿来吃,摸它的脸也不生气……
我渴望拥有一匹马,长大后却迷上了写作,以为城市文明才是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异乡的城市里,我时时处处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却不甘心退缩,只能努力适应。我曾经把自己比作牧马群里混进来的野马,明眼的城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路。二十年的打工生涯,磨掉了青春的锐气,回故乡成了我义无反顾的选择。
故乡日益城市化,打工的日子充满苦累,我的心却安恬踏实。我在院子里栽下果树,吃自种的果蔬,鲜花盈门绿树环绕,努力经营自己的诗和远方……
骑马的时候,一位女作家并不上鞍鞯,她久久地站在那里,与马四目相对,眼里泪花闪烁,我连忙抢拍下这感人的一幕。向晚的逆光里,一匹骏马,一位写诗的美妇,就这样在无言的对视中惺惺相惜,找到了精神的共鸣。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