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玛的诗歌创作刍议

张一博

 

郭玛在常年创作实践中，逐渐形成特有诗风，较同时期其他宁夏女性诗人，更显灵巧别致、清新脱俗。其诗歌创作的审美经验无疑为宁夏诗坛注入一股新鲜气息，使宁夏诗歌在彰显雄壮豪伟的边塞风情之余，氤氲出一股温柔委婉的美学气息，丰富了宁夏诗歌审美视域空间。而这股空灵清澈的气息源于诗人多年审美经验，以及诗人对真善美等良善品质的执着探寻。宁夏独特地域文化与丰富民族文化共同滋养诗人内心世界，淬炼出坚韧心性，在日复一日的生活实践中，郭玛逐渐感悟生存的艰辛不易，尤其身处环境相对困苦的西海固，恶劣气候时刻挑战当地人生存底线，近年虽有所好转，但长期生存苦难下孕育而生的坚韧品性却永久留存在诗人骨血里，成为其生命中一笔宝贵精神财富。在漫长创作生涯中，诗人总在不经意间调动其内隐审美意识，坚韧顽强等精神品格自然成为其诗歌创作的厚重审美底色，也成为其诗歌创作外部表征的显著标识，流露出丰沛美学意蕴。

笔者通过梳理新时期以来郭玛诗歌创作大致概况，发现有着鲜明文化风格与审美取向，其创作主题大致分为以下两类。一是对个体心灵深处世界的探幽，女性身份敏感让郭玛面对生动鲜活的个体时，总愿意沉潜到人物当下极深心理世界中，体悟其心理层面的复杂与微妙的波动，在对其精神世界的烛照中感悟个体命运的沉浮，进而透视出人生独特价值与意义。这表明诗人有意书写出当代社会人们普遍面临的精神困境，诗人有着敏锐洞察力，往往巧妙捕捉到潜隐于生活表层下的种种“真相”，对人们内心深处普遍呈现的“不自由”状态展开淋漓尽致地探析。二是对自然景观的精准描摹，诗人倾向于通过对自然景观在文本中的多重建构及对自然意象的精心选取，尝试营造出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情感氛围，在大自然与人心灵之间搭建起一座抽象意义上的“天桥”，使个体精神得到尽情舒展，灵魂得到合适安放，诗人试图借自然美景涤荡附着在个体心灵之上的层层污垢，给人们带来愉悦享受。

 

一、向内转：心灵世界的探幽

郭玛在常年生活实践中逐渐培养起忧患意识与共情意识，诗歌创作也通常流露出类似的审美意识，表征出诗人一贯有着敏感悸动的心，这一创作倾向的诗歌体现出诗人易趋向于人物心灵深处，通过多维发掘主人公心灵世界，全方位展露出人物多元斑驳的生命悸动，有着生动鲜活的质地感。究其深层原因，脱离不开诗人的女性身份，女性较男性而言，易捕捉人物多样心理细节，洞察繁复多变的心理活动，对人物的精神烛照常显得清晰透彻，故总能打动人心，引起读者精神上的强烈呼应与共鸣。诗歌《东方动了——一个穆斯林女人的独白》写道：

东方动了//我的头巾里还包裹着黎明前的安宁//悲伤如咳嗽掩饰不住//一浪浪涌上心头    //把泪水咽下去，忍耐住！//无法控制的//滴落在胸前、膝盖、脚背和拜毡上//冲刷面颊，粗糙了双手//这是末尾的时光//我半生已过//呼吸终有数//好想在天堂为自己建造一座花园//在醒来的每一天//微笑，礼拜//孝敬父母，关爱孩子//奔波今世，如同永生不死

诗人一贯秉承中国古典诗歌的诗性传统、沿袭其文化根脉，即语言的形象优美、生动贴切，这些多元丰富的审美元素在诗歌中屡见不鲜，呈现出来的不仅在于字词上的精雕细琢，还在于多种修辞手法在文本中的综合运用，以及各类审美意象的丛生，有时诗歌句式的不断变换也带给读者多重层次的审美感受，以免陷入过度的审美疲劳。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郭玛的诗歌创作具备极为丰富的美学表征，有着较为充裕的审美阐释空间，故从美学角度探析文本是可行且必要的。

也恰由于诗歌本身承载着较丰沛的美学意蕴，在诗人果断选择这一体裁来探寻人物隐秘且丰富的内心世界时，便自然携带者一种令人精神愉悦的气氛。在自由切入人物内部肌理时，便显得从容不迫，反而呈现出一种诗意美感，使读者萎靡精神也为之一振。诗性情愫在文本中尽情流淌，让人们得以感悟诗歌的魅力所在，全身心浸淫在诗人倾心打造的审美空间中，跟随诗人的缓慢步伐层层解剖富有丰富层次感的人物内心时，读者往往被诗人敏感心理所震撼与折服。诗人精心塑造的人物形象常常有着脆弱心灵，“悲伤如咳嗽掩饰不住//一浪浪涌上心头”，但同时，在主人公貌似柔弱的外表之下，却又掩藏着一颗异常坚毅的心灵，“把泪水咽下去，忍耐住！//无法控制的//滴落在胸前、膝盖、脚背和拜毡上//冲刷面颊，粗糙了双手”，此时“脆弱”与“坚强”仿佛一对孪生兄弟皆“共生”在这个穆斯林女人的身上，彰显出人物性格的多样性与含混性。但女人并未一味耽缅于悲伤情绪中难以自拔，而选择在宗教救赎下超脱本我外在形式，完成自我灵魂的深度超越，藉此获得心灵平静与安宁，经由审美化塑造后的人物形象实则灌注诗人的丰富情感认知与审美态度。究其深层原因，与诗人民族身份有所关联，郭玛作为一个虔诚信仰的穆斯林教徒，多年来神圣宗教信仰早已内化为其心血一部分，积淀成为其精神品质中重要审美底色，这种潜意识无时不引导诗人创作，成为其诗歌创作重要精神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