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渡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1:11 阅读(1)
守渡人
2020级8班 陈钰瑶
一艘满载货物而锈迹斑斑的铁船正缓慢地靠进渡头,一直蹲坐在岸边的白斑老人依旧如往日般开始工作,把草帽压低得只看得见半边脸,两旁的手袖撸起,露出黑黄的手臂,双手紧握着船只抛来的那根沾满了绿青苔的大麻绳,烈日下,那对黑瘦的臂膀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线条分明的手臂与黝黑削瘦的脸庞,在老顺头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一把年纪仍挺着副散架子在用力地拽扯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一路拉扯上岸,一路高声吆喝,干劲十足,更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那般激情昂扬。
“老顺头,今儿可有收获不?”船上的小伙每次渡过江口准会和老顺头对上几句话。
“诶嘿,你还别说,那好几大卡车的老山羊呼的一声驶去,留下一路的叫喊声,还有那几大篮子的鲫鱼满得溢出的水迹可不比货车压过的路迹窄,当然了那都是别家的财,我可什么都没有。”完工后,老顺头便又靠在墩子旁,摸了摸一直背挂在胸前的大烟杆子,指尖也时常揣捏着几卷粗烟丝,待烟嘴处烧尽后便即刻放进去续着,头顶上不时冒出几缕抽丝接连的雾团。一直在旁观察来往船只的大黄狗也随即找了个阴凉处歇息去了。
在一间杂草肆意蔓延的破亭子前,一位垂头老人与一条甩尾黄狗,时常都是黄昏时岸边的真实写照。在夕阳映照下,群鸟飞进丛子里歇息等待黑幕的降临,渡头那两对影子捣碎在波光荡漾的江面上,那被过往船只打散的水纹像极了岁月在老顺头脸上留下的印记。起风了,风轻绵地将愁人的思绪一同吹走,一路飘往某个远方。
远航的人们一经过小村就总爱往岸边眺望,而水乡没有像上游小镇那般富丽景象,资源也并不富裕,更谈不上有什么珍稀的历史遗骸的存在了。但是岸边如同豆粒大小的守江人却总能吸引着过客为之放缓前行的速度,停下来顺着风的方向,惬听着老人的闲适杂曲,唱腔与南粤水乡的民风小调是截然不同的,是带着北方汉子的豪迈烟嗓,但又夹杂着一些南方的柔情惬意,听起来宛如仙乐般美妙。在过去的几十个年头里,岸边的孤身只影为守候岸上人家的平安,照顾岸下人家的生计,看遍了无数次日升月落车马喧。岸上的老顺头始终叼着根大竹烟,目光所及之处便只有那片刻的停歇,那流淌不息的大江,还有那片他爱得深沉,胜于家乡的热土。
过渡的小伙来的次数多了也便和老顺头混熟了,有些日子忙完准备回家时天色早以望得见几颗星烁了,老顺头怕他饿着了,就请他到家里吃饭,时间久了也就常常往老顺头家里头蹭饭去,当然了,也不完全是白吃白喝的。每次生意景气的时候,收获了品质好些的肉就都会给老顺头家里留出肥嫩的一大块,用作腌制腊肉,留到用作下回的酒食。老顺头也晓得这小子定是馋着他家酿的陈年老酒,每次来吃饭的时候都会斟上一小壶酒,俩人一聊便又到了鸡鸣时刻,从往昔旧事聊到了未来目标,丝毫没有所谓的年龄上的代沟。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些年,外人不知晓的还以为那小伙是老顺头在外打拼的孝顺儿子呢。
后来,小伙在城里讨得了个贤惠老婆,生了个机灵乖巧的小女儿,皮得像个男孩儿,就取名叫小虎,还没长齐牙的时候还好不太闹腾,长大了点就老是整天缠着爸爸要听故事,小伙没上过几年学,识字不多,现编故事还不太行,便说起了守渡人老顺头的故事了。
“爸爸,老顺头是谁呀?他是姓老吗?”在我刚开始讲时小虎纳闷地插话道。
“他呀,可是那水乡渡口的守江人。他当然不是姓老了,他叫沈春阳,不过说起“老顺子”这名头还挺有来历的。”
与别家村的守渡人可不一样,没有父传子继的家族事业,有的只是一颗向往的心。春阳从小在北方长大,是个纯正的东北老爷们,打得了猎,扛得住寒,挨得住饿。后来加入部队后,因为机缘巧合在这片南方水乡有过行伍经历,这一呆便是几十年了。年轻时候在部队里的生活虽说艰苦,但在这伊水而居的小村里,春阳度过了生命中不可磨灭的青葱岁月。还记得刚被分配到要在这荒凉之地行伍时,队里多少会有些不太适应。起初,春阳连路都分不清,到后来闭着眼睛都可以说出老季家门前有几株兰花。因为熟识小村的地形,好多山间的任务都毫无异议地落到春阳和他的另一位伙伴身上,他们哥俩常常夜间行动,模拟夜间行军的场景,一不留神摔个跟头也算平常事了,春阳总会提醒他的战友要注意脚底的步伐,谨慎前行,时刻模拟实战中可能会遇到的触犯敌人设置好的陷阱的场景。白日里,部队里头没有什么任务时春阳就总是会在山头等待着战友一同打野鸡来吃,只用了简陋的玩具弹弓便收获一整日的美食,捕抓到了傍晚,俩人就索性不下山了,在小空地处支起了简陋的帐篷,在跟前生一团火,在幽静处响起振奋的军歌,回音响彻空荡的山谷。有时候大热天的便会到江边摸鱼,目光追寻江中的鱼,看准时机,用削得锋利的木枝奋力扎进水中,举起时总会带着条生猛的大鱼上岸。要数抓鱼捕鸟的本领,春阳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带头的队长便觉得他做事比旁人都要顺利,在队中也恪守本分,认真执行任务,于是便总爱喊他“顺头”。在行伍的这段日子里,不像其他战友那般表现得极其渴望离开这与外界不太接触的不毛之地而向往充满机遇的都市,春阳和他的战友却像一头扎进温柔乡似的慢慢地爱上了水乡,一个能安放他们灵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