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太阳露出脸

 

文/白世华

 

 

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我护送学生一起走出大门，目送学生走远后，我快步来到停车棚，发动车子，骑行在公路上。我急切地想回到家里，到不是有什么特别要办的事情。早晨我把娘安顿好后就急匆匆地赶往学校，把娘一个人留在家里。娘已经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了，虽说手拄着拐杖还可以走路，可娘的记忆力严重衰退，甚至连站在面前的儿女都不认识了。吃饭时我把一碗饭摆放在娘面前的桌子上，娘瞅了许久也不动筷子，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瘪着嘴，从露风的牙齿间冒出一句话来：“这是啥？”我说这是碗，里面盛着饭。娘反复地看看，摇摇头，说我在哄骗她。我没法子，用筷子夹起一口饭塞进嘴巴里，使劲地咀嚼着，发出了很响亮的声音，让娘看着我是在吃饭。娘的目光盯着我，一副好奇的模样：“哦、我娃子真乖，自己都会吃饭了。”娘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自己吃起饭来，我看着娘，心里一阵酸酸的。

 

娘吃了几口饭就把碗放下，嘟囔着：“你咋不早些回来，我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没有人理实我，我用竹竿戳下一颗红柿子吃了，红柿子真好吃。”娘说着嘿嘿地笑起来。娘的嘴里说出这句话让我非常惊讶，这哪是娘说的话呀，分明是我童年时对娘说的话。

 

童年时我每天都盼着娘早一点从农业社收工回来，肚子饿极了就想摘下一颗柿子吃，可那柿子树上挂着的柿子总是乌青乌青的，我巴望着它们变黄、变红，可那树上的柿子似乎永不褪色。一天中午我左等右等不见娘回来，肚子饿得让我坐立不安，我仰起小脸围着柿子树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找到变红了的柿子，啊、今天运气真好，我竟然在树叶间发现一个小红点，那颗柿子变红了，是红柿子、是红柿子，我高兴地跳起来。那颗红柿子被树叶给遮挡着，不容易被发现，它隐蔽的太好了。我拿来竹竿学着大人夹柿子的动作，把竹竿顶端开口处使劲向一根细树枝顶上去，那细树枝的一端正挂着一颗红柿子，那颗柿子太诱人了，逗得我的口水已经溢满了嘴巴。我使劲地拧动着竹竿，怎奈树枝太结实，被竹竿夹着的树枝没有一点弯曲，直挺挺的，饥饿促使我抓狂起来，我双手握着竹竿朝树枝胡乱地捅着，只听见“吧嗒”一声，红柿子落在地上。虽说院子是泥土地面，娘每天早起时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红柿子落在地上被摔成烧饼状，裂缝里沾着少许的泥土，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抓起柿子就咬了一口，哇、真甜！一眨眼功夫，那颗红柿子除了果蒂外全部被吃进肚里。肚子里装了一颗柿子，就不再叫唤了。我舔舔舌头，这时才觉得嘴巴里有沙子，刚才吃得太急了，没来得及把柿子上面粘的沙子给冲洗一下。

 

娘终于回来了，我告诉娘说我夹了一颗红柿子吃了，娘问红柿子长在啥位置？我牵着娘的手来到树下，我手指着那个地方让娘看，娘许久凝视着柿子树，摸摸我的头说：“我娃真乖、肚子饿了还晓得夹红柿子吃。”

 

“你咋不早些回来，我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没有人理实我，我用竹竿戳下一颗红柿子吃了，红柿子真好吃。”这分明是我儿时对娘说的话呀，现在娘把很多的事情都遗忘了，唯独我童年时说过的这句话娘却记得。娘呀、你至今还记得我儿时说的话，你应该记得我儿时的模样。我在你的怀抱里长大，你时常摸着我额前头发林里的一个小漩涡说着：“这娃子是牛变的，有股牛劲。”你送我上小学、中学、大学，帮我成家立业，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娃娃变成了中年人，可我额头前的那个漩涡一直还在那儿，你不是说我是牛变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认识我了？

 

我骑车行驶在公路上。今天早晨我把娘的饭做好后送到邻居苏晴家，让她在做中午饭时，把我娘的饭热一下，再端给娘吃。苏晴为人热情大方，我去学校上班，到了中午时分，苏晴便把娘的饭热好后，递到娘的手里，看着娘把饭吃完，又把碗筷洗干净。我每次放学回来，娘总是说饭热噜噜的，好吃。娘虽是这么说的，我还是不放心。因为娘不认识碗，不知道碗里盛的是饭，要让别人先做一个示范，生怕人家在哄骗她。有一次我和苏晴谈起我娘吃饭的情形，苏晴说她知道我娘不认识碗，每天中午她把饭端过来，总要先吃上一口。我说真难为你了，苏晴只是抿着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