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想起江胖子

 

说起武汉的江胖子火锅，本地人恐怕远不如军事经济学院的学员们了解，一条破破烂烂的街道，大卡、拖拉机、三轮蹦蹦，接踵而过。街道这边卷着裤管的，隔街朝那边光膀子的喊话，一不愣神，在驾驶员并未减速的严峻考验下，就见缝插针从车缝间飞也似的蹿过去了。在此要特别说明的是，拖拉机和三轮蹦蹦的驾驶员，一般都是自学成才，由此更显出江城土著居民勇气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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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胖子火锅就在光膀子人的身后。街边摆着数张小旧方桌，旧方桌上挖个洞，洞里放个锅，锅里冒着气，热气氤氲中，映出一张张汗水纵横的肥脸，下巴上兀自滴着不知是汗水还是口水，从下巴的下沿滑落，吧嗒吧嗒滴在火锅的上沿，再曲曲折折流入一锅火红的辣椒水中。一群光膀子，三五个一组，有的圪蹴在长条板凳上，有的一脚踩定长条板凳，一脚干脆踏上桌沿，划拳时直接把手指戳到对方的鼻梁上，一旦对方不认拳，就隔着桌子干起架来。这时街那边卷着裤管的提溜着鸭脖子鸭爪过来，一个就手抓起一根鸭脖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仍喋喋不休，另一个捞起一块猪弯弯，不免要还口，猪弯弯滚烫，乌里乌拉说了一堆，如果不是脸上堆满忿忿不平的表情，旁人还以为是被猪弯弯的美味烫昏了头，得了失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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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胖子火锅店面不大，招牌也不显眼，遥遥看去，低矮的屋沿上隐隐绰绰飘摇着一块破布，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大字：江胖子火锅。食客若是身材高大，踏在桌子上干架那会儿，破布就像一件斗篷，恰好披在肩上。此时食客中若再有一位江城的隐士画家，把这副张牙舞爪、凌空而下的气势形诸纸上，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屋里也是油腻腻脏兮兮，两三个妇女，即是厨师又兼伙计，蹲在黑黢黢的灶火圪崂，一边吸鼻涕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见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个就把碗一撂，抬起袖口一擦嘴就开始招呼人，客人若是坐定了，就掀起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抹两下桌子，垂手旁边听候客人吩咐。点菜当然也不用菜单，随口就来，无非是猪弯弯、炖羊肉、牛肉、狗肉，与重庆的火锅大有不同，省了记忆的繁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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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同事忽然问：“为什么叫江胖子火锅？是因为老板姓江，恰恰又是个胖子吗？”我说，“也许吧，就像卫星发射中心的新疆王胖子大盘鸡，老板姓王，而且又高又胖。”王胖子生意做大以后，不再卖大盘鸡，开了一家新疆王胖子大酒店，招牌正中悬挂了一张自己的肖像，不知是否申请了肖像保护。后来有领导酒后说，还是把像摘下来吧，挂那么高，人家以为是遗像。过不多久，王胖子不但摘了肖像，连招牌也下了。生意亏损，只好仍去卖自己的大盘鸡。江胖子是否实有其人，我不得而知。也许有朝一日，他也要仿效王胖子，将肖像挂在招牌中间，或是申请肖像保护，那都已是后话。在名小吃遍街都是的武汉，江胖子火锅也许是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所在，更遑论其人？但多年后，军事经济学院的校友相逢异地，酒桌上话家常，总免不了要谈起江胖子火锅，还有学校军人服务社旁的菜场，仿佛那是人间美味的极致，说着口水就要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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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军校四年，我只去过两次江胖子火锅，一次是2003年元旦前，总教头特赦，容许大家在宿舍小撮一顿。我们八班几个人，先坐着三轮小蹦到中百仓储买了点肉食、副食及酒水，又到江胖子，买了炖羊肉，回去在学校食堂借来火锅，架在楚楚的电脑桌上，在宿舍里一顿猛吃。那一顿饭，至今回味，以至于把楚楚的电脑桌都烧着了。而一区队的辉哥，喝高了以后满楼道转悠，处处寻衅，估计也是江胖子火锅的后劲。一到凌晨十二点，先是一阵阵鬼哭狼嗥似的尖叫，然后脸盆、牙缸迫不及待地飞出窗外，喧嚣声持续十分钟有余。而学校这次也法外留情，军务处的竟没有来清算。大概是院校领导考虑大家压抑了三年多，总得给一次渲泻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