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米卢（下） | 随笔

 

时位之移猫也。

我们要按时上下班，怕他寻吃走丢，就每天按时喂他。早上一开门，他就来找他的早餐。弄慢了，他就在腿间钻来钻去，蹭裤脚，喵喵喵地催促。两只花猫也跟在后面。我担心花猫欺负他，也顺便撒些猫粮给他们，贿赂两只花猫。猫的条件反射形成得很快。此后，每到中午晚上下班时间，三只猫就保镖似的，跟在我身后一起回家。我下班回来的路径，通常从办公室出来，经过厂区前院，到达后院，穿过饭堂门口，再上到三楼。很多时候，三只猫会接到前院。

偶尔晚上有应酬，我回来较晚，米卢竟然会领着两只花猫，接到保安室门口，专门等我回来给他们开宵夜。其实，饭堂阿姨每日三餐，会给他们在饭堂门口留饭菜。两只花猫，从来都不错过就餐。只有米卢，从不吃阿姨的投食。两只花猫到我家来吃猫粮，像是别家的孩子来蹭零食。有得吃不客气，没有也不指望。我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鱼肉，两只花猫吃得很香，米卢只是浅尝辄止。猫碗只有两个槽，两只花猫往往直接霸占，米卢在旁边干瞪眼，我经常要进行人为干预。麦瑞说，米卢这是有绅士风度。我认为米卢是活笨蛋。

有个周末的午后，我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经意间，发现了米卢的私生活。你居然搂抱着小花猫，在电视柜上睡觉。骚情未绝的你，当着我的面，还时不时伸出舌头，舔几口小花猫的耳朵鼻子。这我能理解，你虽然做了太监，也会有情心偶炽的时刻。小花猫很温顺地回应你，很享受地蜷缩在你的怀里，就让我就费解了。这只小花猫可是真正的“猫汉子”。大花猫的肚子，我一度疑心就是他搞大的（猫类没有人世间的道德伦理观念，许多纯种猫都是近亲交配）。接下来的几天，我特意观察，原来米卢除了晒太阳，在地上慵懒地打滚，就喜欢抱着小花猫睡觉。我用痒痒挠抓他肚子，他伸出爪子跟我对着干。我不理他，他就再去搂小花猫，跟他黏糊。难道他们这是恋上了？我疑心米卢是同性恋。直到发现米卢有次，追着大花猫欲行非礼，被两只花猫追打，我才明白他不是同性恋，应该是在找刺激。这条又懒又骚情的猫，虽然表面上打赢了，但好像很泄气。毕竟人家是母子，是情侣，是一伙的，关键时候还是共同攻击他。就在这天下午，你用一次离家出走，让我明白，原来我很喜欢你。你像白马王子走进少女的梦境一样，走进了我忙碌的生活缝隙，让我很难适应没有你等候的夜晚。

那天夜里，我一点才回来。刚进门，保安就告诉我，你家米卢失踪了。我心下一惊，赶紧打电话问太太。她说确实一晚上没看见，到处都没找到。我赶紧楼上楼下，前院后院，厕所厨房，旮旮旯旯都找了一遍。世界好像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我的手机照没电了，计步器显示，走了三千多步，还是没找到米卢。

我又急又怕。一位朋友跟我说过，你家米卢这么肥，要小心人家偷去炖了，做一道美味的“龙虎斗”。我在心里诅咒那些吃猫的恶人，骂他们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我也很生你的气，你平白无故，往外面跑干啥？难道不知道世道凶险么？我也很讨厌那两只正酣睡的花猫，你们的伙伴丢失了，难道你们还能安眠？你们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这也太冷漠，太没有猫性了……我在厂区肆无忌惮地喊着：米卢！米卢！打碎了很多人的美梦。估计很多职工都被我吵醒了，只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或许会在心里骂我，不就一只破猫吗？难道比我们还金贵？也许还有人会想，你对一只猫这么在乎，对你爹妈又怎样？你们知道个屁！人猫情和人间的亲情，是两码事。我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找到你。烦躁和失落盈满于胸，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整整一夜，我一直在猜测你可能的下落，幻想你能在明早开门时，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默默地为你祈祷，直到凌晨五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六点多惊醒，我侧耳倾听，以为你跳上窗边，用爪子在抓门。赶紧赤脚跳下床，冲到门前才发现昨夜门没闩。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走到阳台，四下张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我吊嗓子般，朝走廊、楼下和楼顶，又喊了你几声。一无所获。远处有洗漱完毕，准备上班的职工冲我笑。我拜托他们帮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