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这一方水土有灵气

 

我在平江工作时，每到了长寿街，当地的朋友见面就问：“你是几时上来的？”乍听有些讶异：县市干部到基层去，应该叫下乡嘛。后来我才领悟过来，长寿街在汨罗江的上游，距离江的源头很近；而平江县城和岳阳市，都在汨水下游。虽然地处偏僻，交通相对闭塞，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长寿街人便生出自豪的心境来。

 

前些日子，我又一次来到长寿。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午后，我和一众文友登上郊外的昭公山。举目四望，四周青山如黛，汨罗江如一条银色的绸练，从远远的雾霭中蜿蜒而来。稻田已经收割，大地一派丰宁景象。新楼随处可见，白墙红瓦，有绿树萦绕。这时我忽然想起，长寿街伫立汨罗江的源头，其不同凡响之处，确实有得一说。

 

------

 

长寿街的老街，从河南桥至北门西溪桥，不足一千米。从前是青光石板铺路，两边是各色店铺。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授衔时，老街和周围的村组，开国将军就有12人，其中中将5人，少将7人。进入新时期，又有5人晋升将军。张震将军还成为军委副主席，位居中国人民解放军最高统帅部行列。更让人赞叹的是，第二届“中顾委委员”共200人，这条不足千米的老街上，竟占了四席！他们是：李锐、方强、张震、刘志坚。大江东去，湘水余波。在历史的洪流中，他们因建立了突出功业而获此殊荣。我孤陋寡闻，这种奇特的人文景象，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乡间小镇可以与之媲美？！

 

当然，为了中国革命，长寿街的付出也是很大的。在上世纪第一、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长寿镇49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牺牲了2万多优秀儿女，其中在册烈士3000多人，最壮烈的是著名教育家方维夏烈士。

 

------

 

我们参观了维夏中学。校园里绿树成荫，书香之气浓郁。这所学校是方维夏在湖南中路师范毕业以后，回乡创办的。后来他去日本留学，回国后在湖南第一师范任教。其时，毛泽东是该校本科第八班学生。方维夏则是第八班农学课老师，同时兼任校部学监。前些年热播的电视剧《恰同学少年》，再现了第一师范当年的情景。方维夏学者风度：一袭灰色的长衫，一副黑色玳瑁框眼镜，温文尔雅。他比毛泽东年长13岁，影视作品中有许多细节铺陈，毛泽东对方老师十分敬重，他们的师生情谊极为融洽。

 

1918年6月，毛泽东从第一师范毕业后，随即投入到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事业。1924年11月，在广州，毛泽东任党的组织部长，这时，辗转来到广州的方维夏，经李六如介绍，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老师跟着学生干！此后，方维夏参加北伐，投身南昌起义，担任过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总务厅长……三年游击战争时期，56岁的方维夏奉命在桂东县一带坚持斗争，因被叛徒出卖而遇难，敌人甚至残忍地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桂东县下黄桥示众。中国有一个古老的传统，讲究“师道尊严”。老师给学生“传道、解惑、授业”，每户人家的神翕上，都供着“天地君亲师位”，老师是作为尊长而受到顶礼膜拜的。然而，为着时代的需要，方维夏抛弃一切陈规旧习，跟他的学生站到同一个阵营，直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维夏中学的校园里，有一尊方维夏塑像，神态刚毅，学者风度依然。那会儿我想，方维夏为理想献身，固然是他胸怀共产主义的坚强信念；而对于这位饱学之士，内心世界一定是更为丰富。“朝闻道，夕可死矣”（《论语》），这是先贤教诲，他岂能忘记？如此，方维夏慷慨赴死，中华传统文化超越时空的影响力，在这位学贯中西的教育家身上，得到了最庄严最神圣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