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登保：乡下贴春联 | 岁月回眸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3:49 阅读(0)
何登保：乡下贴春联 | 岁月回眸
“两个大姐一般长，一年一套新衣裳”，这是在我的故乡流传久远的一则谜语，谜底是贴上春联的两扇大门。现在，城里人对贴春联似乎越来越冷淡，而我们乡下仍把它当作过年的一大盛事。
早在腊月初，家家户户都要买好撒金的大红纸，恭请当地小有名望的人书写春联。在我的记忆中，一位姓曾的小学老师可算我们那里的“一支笔”了。大年将近，他的家里像商店、豆腐作坊一样热闹。儿时的我，总喜欢尾随在父亲的身后，夹着红纸，排着长队，讨回先生的墨宝。
等我上了初中，父亲便把家里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拿母亲做鞋用的剪刀裁开纸，父亲帮我磨墨，母亲帮我牵纸，我初生牛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一副当时最流行的春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看着自家“秀才”的杰作，父母的脸上都显现出极灿烂的笑容。往后，因为能写春联，乡亲们都极器重我，我从东家写到西家，从本村写到邻村。写春联、贴春联，让我了解到淳厚的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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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贴春联，不为风雅，只为渲染喜庆，祷告吉祥，对联从书写到张贴都透溢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浸润着浓浓的文化色彩。
比如说裁纸就极有讲究，忌讳将红纸用完。我那时虽小，也很懂得长辈们的心思，所以裁叠时都极小心地比划着。而当我将剩余的一条半块红纸呈给主人时，也会极乖巧地说：“大叔，纸剩了。”大叔就笑呵呵地接口道：“好，只胜，只胜！”原来“纸剩”与“只胜”意不同而音相谐，明年只会胜过今年，讨一个吉利的说法，祈祷来年的好运。正门是一家一户的象征，乡亲们总喜欢把门联增长加宽，那时还没有现在的加长红纸，我不厌其烦，用饭粒或粥糊将几片红纸粘贴在一起，书写一个长条幅，以满足他们的心愿：春联长长福长长。
给年迈的爷爷奶奶写春联，万万马虎不得，他们习惯从春联中推测自己的吉凶祸福。记得每年给外婆写春联，外婆都极虔诚地观望着。有一次，我一不小心，竟将下联漏掉一字，那时太小，还不知道随机应变，惴惴地告诉了外婆。迷信的外婆马上一脸阴云，口中喃喃有词：“明年我恐怕是熬不过来了。”我满心愧疚，年饭也吃得没有滋味，尽管以后外婆还健壮地活了很多年。
贴春联也很有讲究，大年三十的上午，家家户户都要把门里门外打扫干净，将门板门框残存而褪色的纸屑细心地揭去。长辈们忌讳在旧对联上粘贴新对联，说那样叫“字糊字”，谐音即是“自胡自”，自己胡弄自己，那是不负责任的。
乡亲们贴春联不限于厅堂、正门。窗户贴，灶台贴，碗橱衣柜也要贴；正屋贴，偏房贴，猪圈鸡栏也要贴。自然，方位不同，内容也各自有别，比如灶台上最常见的对联是“常吃常有，渐吃渐多”，猪圈鸡棚常是“猪多肥多，肥多粮多”，或是“养猪像牯牛，养鸡像桩头”，这些对联虽不合平仄音韵，缺少整饬典雅，但却有一种朴拙之美，乡野之美。
在乡下，乡亲们贴春联的热情是远高于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因为，春晚是看别人逗乐，而贴春联是自得其乐。
是的，春联满足着一年来辛苦劳作后的心愿，寄托着来年沉甸甸的希望和诚挚的祝福，“年”的欢乐与温馨也尽写在这大红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