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丰乔：胖柳树下

 从此，那胖柳树下，就成了我记忆中永远的诗画……

 胖柳树下，难忘童话。儿时炎热的午后，胖柳树下是绝佳的去处。就着村口的凉风，借着柳树的绿荫，和着大人的嬉笑，孩子在人群里是疯玩乱窜，直到大人对我们心烦意乱，我们才会“苟且偷安”。玩沙子、玩石子可以就地取材；捕麻雀、荡秋千那可要自带工具；跳房子、跳皮筋好似是女孩子的专利；拍火柴皮、玩弹珠又似是男孩子的专利；捉迷藏、滚铁环是男孩女孩一起玩的游戏。可是，闹得最欢、最有脸面的还是姑姑婶婶带着我们玩“抢羊”的游戏！玩热了，没关系，因为胖柳树附近就有一口老井。扯上一小桶清水，先喝再洗，轻而易举！我们大点的孩子此时最羡慕的，就是看着小男孩被妈妈脱得精光，被爸爸打桶井水一下子浇在头上。那小男孩在“瀑布”下欢蹦乐跳的场景，不经意间就成了我们大孩子又一个难忘的童话。

 胖柳树下，乡情火辣。一年四季，胖柳树下都很热闹，但最热闹的季节还是炎炎夏季。虽然大家都来此乘凉，但是那种和睦友善的乡情可异常火辣。午饭时间，几乎老老小小都会端着大碗，来到柳树下吃饭唠嗑。大家吃着自己碗里的，也瞅着别人碗里的。饭菜的分享，成了乡情传递的最佳方式。吃完饭，勤快的女人们，就将饭碗统统收拾到井边洗干净，再放到大石条上。男人们吃完饭，要么看着孩子们疯狂地玩耍，要么聊着民间的七奇八卦，要么……说笑声慢慢减弱，鼾声悄然升起。孩子的我，没有睡意，就喜欢坐在柳树下，听老头老太讲那些奇奇怪怪的往事。柳影就似闹钟！当树影到达某个角度时，大家就相互提醒，先后起身，到大石条上找回自己的大碗，再用大碗盛满井水，“咕咚咕咚”享受一番——可以下地干活啦！

 胖柳树下，亲情有加。胖柳树下，中午热闹，晚上也热闹。那时农村的小茅屋又矮又小，三九天里面也许还暖和，但是三伏天里面热得根本无法入睡。于是，每当夜幕降临，有的端着凳子，有的扛着竹椅，有的抬着凉床，有的裹着蚊帐，又像中午一样，聚到胖柳树下。我家穷得只有凉床，没有蚊帐。有一次，妈妈回了娘家，我和妹妹早早就抬着凉床来到胖柳树下。平时热了就喜欢直接睡在家里地上的爸爸，不得不担当起平时妈妈的活儿：来为我们扇风驱蚊。那夜好似特别热，而且还没有风，因而蚊子也就特别多！我在和小伙伴们疯玩之后，在用井水冲凉之后，就和妹妹就各自蜷缩在凉床的两头，酣然入睡。半夜醒来，我揉着双眼瞅着星星，听着蒲扇拍打的声音，忽而感到阵阵微风润满全身，让我又想翻身好睡。可是，我翻身后抱着的大腿，却毛糙糙的。我睁开双眼，使劲回想：哦，今晚是爸爸看护我们入睡。坐在凉床中间的爸爸，边打瞌睡，边为我们扇风驱蚊。扇地那么机械无力，扇地又那么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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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柳树下，乡忆尴尬。据说，当年，村里为了演《红灯记》，大队书记组织了几十个劳动力，在三棵柳树之间，垒起高台。于是，胖柳树下，又俨然成了村子里的文化盛地！农忙季节，演出基本在夜晚进行。白天累得全身酸痛的庄稼人，吃完晚饭，端个凳子，搬块石头，坐到胖柳树下，看看电影，听听快板，听听庐剧……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高级的精神享受呢？比这更能让人入睡呢？不信？你看，有人坐着坐着，笑着笑着，往后一倒，鼾声震天。不是人家的演出不精彩，而是我们的庄稼人太累了！可是，随着电视机的普及，这一幕幕，很难再现了。而且，难以再现的还一串接着一串，高台被铲了，老井干涸了，柳树一一倒下了……